下一瞬，数个黑衣人从草丛扑出，将男人团团围住。
    苏柒转身，目光冰冷得看不到人气。
    “多谢，送了我一份大礼。”她道。
    男人被拿下，卸去铠甲的身躯上布满伤痕。
    苏柒眸底细微波动一瞬，“去给平南王传信，他儿子在本殿这儿。”
    一个黑衣人飞速抽身而去。
    “你身体好些了吗？”送上门的程书凛问道。
    苏柒苍白的笑了笑，“你是恋爱脑吗？”
    不仅在错误的时间送来错误的重逢，还在自己利用他后依然一脸的温和关切。
    “嗯？”程书凛有点理解不了这个词汇，超纲了。
    苏柒没在说什么，摆摆手，“押下去。”
    黑衣人行动迅速，把男人架起来走了。
    山坡上又只剩下苏柒一人，迎着风，看落日亲吻地平线。
    “差不多了，planb可以开始了。”道士打扮的女孩蹦蹦跳跳而来，“南潮已经握好了苏家军权，就等你什么时候开始外应，他好里合。”
    苏柒点点头，“那就，开始吧！”
    清风拂过两个女孩的发梢，在夕阳下泛着光，目光里的坚定像是要上战场的圣斗士。
    天地的棋盘下，黑子下成了白子，而白子也顺利打入黑子内部。
    世界的终局即将揭开它神秘的面纱。
    ＊
    京城。
    “大哥，二哥。”赵南潮坦然接受着两个男人喷火的目光，手里是一枚虎符，苏家军虎符。
    苏墨安、苏墨容兄弟俩被点了穴，端正坐在椅子上，旁边还有一杯茶，似有若无的茶香时时刺激鼻息。
    两人瞪着赵南潮，“你到底要做什么？”
    赵南潮叹了口气，“与魔鬼交易，你们如何够格？”
    他扬长而去。
    “你会颠覆这个王朝吗？”苏墨安问。
    男人的步伐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夕阳的金辉笼罩他全身。
    他答：“不会。”
    平静，斩钉截铁。
    这道背影逆着光，里面仿佛藏着一个开天辟地的怒目帝王。
    今日，这个帝王要奔赴天地的战场了，带着那颗一去无回的心。
    曾经因仇恨重临人间的魔鬼，在故事的后来，因为拥抱到一个女孩而选择重新张开手臂去拥抱世界。
    不是原谅，不是和解，只是放下了……
    “弟弟，我依然恨，但太久了，久到你的白骨都成了飞灰啊！”踩着一地碎光，赵南潮仰起头，直视今日最后的限定日光。
    ＊
    北疆战场。
    残垣断壁下，火烧的痕迹斑驳陆离，在残留战场的中央，一个男人紧紧拥抱一个被长枪钉死在那块土地的女人。
    “或许，契合已经是最真诚的告白了。”某个古灵精怪的声音响在耳畔。
    女孩最后留下的那句，“你看啊，我们的配合天衣无缝，契合无比。”
    让男人彻底丧失了哭泣的能力。
    在他好不容易愿意承认，他放下了上一个女孩，打算认真拥抱眼前人时，故事却在没有开始的机会了。
    他抱紧了怀中人，从日升到月落，到手臂逐渐失去了知觉，到他错觉这辈子再也松不开手。
    “临亭，白帅那边传信了，逐锋骑的老巢找到了。”一个声音撕破了此地静谧。
    男人缓缓松手。
    “走吧，去看看那座巢穴是不是那么无坚不摧。”他站起来，面庞坚毅，在风沙里再无动容。
    ＊
    夏夜的蝉鸣很是躁动，总不绝于耳。
    男人和女人交颈而卧，十指纠缠出了天长地久的形状。
    轻云掩疏星，细雨湿月辉。
    程书凛大手轻轻覆在苏柒的发顶，细密的吻落在她身上斑驳伤痕。
    “还疼吗？”嘶哑的嗓音在耳鬓厮磨。
    苏柒摇摇头，只觉耳边萦绕的呼吸很是灼烫，“至少，我还活着。”
    那时离开，她便与苏云弦有了默契。
    当年的易子而换说来复杂，其实也并不复杂。
    平南王妃帮助信王妃顺利生产下赵南潮，又与信王下属合谋想要调换苏家子与信王子。
    以苏家庇护那个孩子，更甚至未来窃取苏家兵权。
    这是很完美的计划。
    可偏偏，其实苏家子在那时还不存在。
    在更早以前，苏家夫妇就与帝后达成了协议，那个将承受母亲生死之蛊的孩子会送到苏家。
    因为，那时的皇帝并没有必胜的把握，他对信王，从来都是既佩服又相信，但还是有恐惧的矛盾心态。
    所以苏家子和帝后子的交换是早就决定好的。
    信王子的意外掺合，更是为被换入苏家的苏柒，也就是赵玖元的安危有了更深一层的保障。
    所以，在平南王的作保下，皇帝轻易揭过了这一场未遂的换子。
    信王一方沉醉在自己天衣无缝的设计中沾沾自喜，想要培养赵南潮成为扎向苏家最锋利的利刃。
    可他们不知道，赵南潮是货真价实的信王世子，却也是从地狱归来的大雍开国皇帝赵令辰。
    他仇恨皇家，仇恨世界，对信王更无感情。
    可偏偏，在仇恨即将彻底吞噬他的那一天，有个女孩闯入了他对怀抱，还一步步，慢慢地吸走了他的仇恨，给他鲜花，送他去往人间。
    这个女孩便是替苏柒挡刀光剑影的真正苏家女，苏云弦。
    她死于破庙，重生于赵南潮的仇恨，是仇恨开出的绝美花朵。
    着个异世之魂同样对苏家没有归属感，现代思维里对皇家更没有天然的敬畏。
    再加上同为意识来客的苏柒。
    这一局棋盘里全部三颗棋子，竟然没一个走上了既定轨道。
    皇帝，苏臻赫，平南王妃，信王下属……所有人的棋局其实早在开始那一刻就结束了。
    剩下的，只有三个人的自由发挥。
    “苏大将军将在盛京城门口遭到信王世子的堵截。”程书凛埋首在苏柒的颈窝，闷声说道。
    苏柒用力抱紧他，两人身上的汗液交融在一起，“当初八王之乱的根源是仁慈，我们这一次的仁慈还会走向相同的结局吗？”
    “赵南潮那家伙啊，虽然我和他只见过三面，但我清楚看出来了，他不是信王。”程书凛轻声。
    苏柒微微一笑，“而我也不是父皇，我和他之间还有云弦和临亭。”
    “还有我。”程书凛强调。
    “嗯，所以，明天陪我一起去见见金将军和谢将军吧！不属于自己的面具要是戴久了会影响颜值的！”苏柒言之凿凿。
    ＊
    一年后。
    明夙夜于皇宫救驾身亡，苏家老四深夜到他灵前上了一炷香，喊了一声原以为永不会出口的小叔。
    苏大将军携三个儿子现身北疆战场，与战神白帅合力，破北狄，一路高歌猛进，为大雍扩大了十城之版图。
    苏大将军凯旋回来那日，苏柒接到提示，系统任务顺利完成。她露出一个微笑，握紧身边人的手。
    “如果离别终将抵达，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彼岸看看？”
    “什么意思？”
    “啊，到了那一天再说吧！忽然想当小乌龟。”
    盛京城外，赵南潮脱下苏家儿子的皮再度成为信王世子，陌刀斩三将，谢忱、金元奕、古破天战死，逐锋骑归降。
    “世子，如果这是你要拼的天下，那么暑属下就只好，违逆了！”将军爆喝着拔刀而起。
    “当初万把刀斧在后，八王之乱也只乱了京城，不是吗？”青年男子微笑坦然。
    江南，国师以帝姬礼拜苏柒，董传、八王余孽皆被斩于万人坑前，尘封数载的铁器走私案画上句号，京中顾丞相一家无罪释放。
    出狱后，顾丞相到了郊外一座墓碑前，默立片刻，挥袖离去，背影佝偻很多。
    “你为我们的孩子铺好的命数，我在，便没人能改。”
    “我等他回家的那一天。”
    ＊
    青山。
    顾晗携一壶酒盖了间草庐。
    “真不回京了？”苏柒问道。
    她是一个人来的，半路甩开了程书凛。
    男人，朋友，她可以界限分明，但不能要求他们彼此也界限那么分明。
    顾晗摇摇头，“替我多照看照看影儿，她始终是个长不大的小姑娘。”
    苏柒点头，“这个无需你交代。”
    顾晗深吸一口气，“走之前，让我再抱抱你吧。”
    苏柒一笑，张臂将顾晗抱住，肩膀上些许温热的湿润。
    她拍拍男人的后背，“什么时候回京告诉我，我会为你提前备好宅子、美酒、佳肴和佳人。”
    “果然还是小柒了解我。”顾晗弯了眼角。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