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应允后进入书房的，是李游与荆楚然。
    白水如见两人面色凝重，赶忙起身，一手拿着吃了一半的冰淇淋，另一手提着小冰箱退出了书房。
    李游看了一眼被关上的书房门，从西服内袋里拿出那卷在集装箱起火现场所捡到的冥火令，恭敬递给黑火眠。
    “这是我在现场发现的。”
    黑火眠拿起冥火令看去，被墨镜遮掩大半的墨眉微不可觉地一蹙，随即抬眸看向对方，确认：
    “你刚才说，你是在哪里找到的？”这竟然是我自己的字迹！
    李游将事情前后细细与黑火眠汇报了一遍。
    “我初见时也觉得很震惊，甚至怀疑过就是您亲笔所书。但我最后，仍然相信不是您。”
    “御令从用料、印章再到字体虽然无一不真，但是这份落款时间为半个月之前的冥火令，却依旧在御令最末，沿用了‘钦遵’两字。”
    黑火眠重新审视向手里的冥火令，认同地点点头。
    “我却清楚记得半年前，您亲自嘱咐我：
    再拟冥火令时，句末不再使用‘钦遵’一词。”
    黑火眠随手将冥火令放在身后的办公桌上，双臂环抱，依次扫过李游和荆楚然，不疾不徐点出：
    “假如我记性有差，当真亲自手写了这份冥火令，以填我欲壑呢？”
    有那么一瞬，李游透过墨镜，清晰捕捉到黑火眠双眸里闪耀着的阴鸷青色光芒。
    一直慵懒靠坐在沙发上，旁观者姿态的荆楚然，这时终于开了口：
    “你的欲望，唯有找回你的小毛笔，与她永生永世作伴。”
    “男人的欲望，可不仅仅只限于女人。”
    黑火眠那上扬的唇角，仿若揭开久久遮蔽真面目的面纱，无端透着阴狠与癫狂。
    “即便我再没有连任的想法，也绝不会容许我仍在位的时候，就遭暗算、污蔑。”
    荆楚然留意到对方的大拇指皮肤，悄然开始发青、龟裂，随后努力蜷缩堪堪隐藏于手臂下。
    “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也唯有赌上我这条命了。”
    李游单膝下跪，右手按于左胸口，再将右手摊开示人时，掌心分明浮动着一朵黑色的冥火。
    这是地府死士效忠的最高仪式。
    黑火眠紧咬舌尖，一昂下巴，终将体内的戾气压制下，抬手扶起李游。
    李游与黑火眠对视一眼，各自了然对方心意，继续禀告：
    “我已经提醒皎澄嘴闭严实了。不过她曾和我提到过，在她和水墨匆匆将魂拘回地府是因为有一队人靠近。”
    “根据我们‘冥·火’的卫星所拍到的照片，到达现场的是闵赢。”
    黑火眠闻言，墨眉微蹙，不自觉将视线落于身旁桌面上，白水如之前的座位上。
    地府。
    皎澄将共享电动车停在地\/府政\/府办公楼大门附近，进门时被门卫调侃：
    “哟！黑无常大人，今天的出行方式很环保呀！”
    皎澄礼貌微笑作为回应，快速小跑向办公楼。
    她甫一入大堂，就觉得平时肃穆、安静，唯有匆忙脚步声的氛围，今日却仿佛有暗流涌动，似乎从每个角落都隐隐传来悄声低语。
    在电梯口排队等电梯，平日里抽空埋头玩手机的公务飘罕见地在低声议论着什么：
    “喂，你看微博爆料了吗？没想到冥帝居然是心肠这么歹毒的神明！”
    “用批量‘报销’的方式来提高地\/府飘口增长，这法子可够狠绝！”
    “这回入境部惩戒司的绩效可要超标了，奖金恐怕要用一百台点钞机连夜点算，也得点七八天！”
    “别是造谣吧？这年头，错位被拍到都能被炒成绯闻……”。
    “你没见爆料说，已经检验过，从书写冥火令的材料、印章、印油到笔迹都是真的！据说，还是冥帝亲手所书的‘冥火令’！”
    “难怪那么多神明想成为冥帝，只要超额完成任务，就可以超脱出三界……”。
    皎澄听闻，不由得一惊，手里的钥匙即时坠落在光亮的大理石地板上，引得不少飘都下意识纷纷循声注视向她。
    幸好电梯很快到达，排队的飘们依次挤进电梯，踩点赶进各自办公室。
    皎澄快步走进自己和水墨的办公室，才想开腔，就见对方朝自己指了指漂浮在半空中，一朵花生大小的青黑色冥火。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尾随在那团引路的冥火后，在上班时间堂而皇之地一前一后步出办公大楼电动门。
    他们跟随飘摇前行的冥火绕过好几个街角，才在某个巷口看见西装革履的李游的身影。
    李游见他们出现，随即后退入巷口，向他们抬手比向巷子深处。
    黑、白无常朝对方点点头，步入逐渐被黑暗所遮掩的巷子里，正面面相觑，犹豫着是否要继续前行时，陡然发现身后，巷口唯一的一盏路灯骤然熄灭。
    巷子尽头的黑暗即时如失去界限般，随着某个极具压迫力的气场汹涌没顶而来。
    黑、白无常赶忙单膝下跪，求饶：
    “卑职见过冥帝！事情绝不是我们泄露出去的！请冥帝明鉴！”
    暮弦摩挲手里一支沉甸甸的青灰色玉笔，连眼神都没分给对方半分。
    黑、白无常战战兢兢好不容易捱了五分钟，才听得冥帝不怒自威的一句：
    “永远记住，你们效忠的究竟是谁。”
    暮弦绕过皎澄身侧，迈步入瞬移光圈。
    随他离开，四周压迫令人胆颤的气场即时消失。
    皎澄腿一软，差点双膝跪趴在地，幸好水墨及时扶住她。
    “你没事吧？”
    皎澄大口喘息着，难以遏制因惊吓而放大的瞳孔。
    耳畔还不断回响着冥帝暮弦离去前，掷地有声的警告：
    “如果我是你，就会千万小心自己身边的男人。”
    人间，溯从庄园。
    白水如落坐走廊尽头的半开放式小会客厅，吃好冰淇淋，步行下楼丢垃圾，顺道想把小冰箱放回厨房。
    小姑娘阖眸摇头，咂嘴回味着舌苔间的榛仁巧克力味冰淇淋。
    阅冰淇淋无数后，始终觉得唯有巧克力味的才是我此生挚爱。
    她的思绪又不自觉被刚才在书房与黑火眠的对话，强势扯回。
    火眠当时又惊异又无奈的神情好可爱！
    “嘻嘻!”想rua！
    白水如赶忙捂上小嘴，羞怯地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人在近旁，又低头弯唇，盛着满满、甜腻胜巧克力的笑。
    她正摇头晃脑，轻轻晃动手里的小冰箱，就听闻前方十多米处的厨房里，传来男女佣的议论：
    “你听说了吗？”
    “你是指他利用人发电，提高地府出口人间电能的贸易顺差，趁机敛财；还一箭双雕扩张地府飘口增长红利……”。
    “我还听说还打通地府关系，开放区域让那些贪\/污\/犯之类的躲避，惊动到刑\/警都在暗中调查他……”。
    “嘘！”
    白水如双手紧紧握着手里小冰箱的提耳，快步闯进厨房，扬声笃定反驳：
    “不会的，暮弦他不会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
    与此同时，黑火眠回到书房找不见白水如，下楼往厨房而来，在过道上就清晰听到熟悉的女音断定：
    “暮弦他宽厚、温柔、善良，不会背叛自己，不会背叛地府的所有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