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斓没理他,拿起托盘里的梳子梳头,见还有几支银发簪,想了想,从身后的柴堆里凹了几支粗细合适的柴枝,用随身的裁纸小刀细细刮起来。
江正召见她不用那几支银簪,心中暗喜。上前随手接过她手上的小刀和柴枝,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说道:“先把两头磨平,再把外面的皮刮掉,最好削出一点弧度,大概就能用了。”边说边动手。
张斓根本没想的这么复杂,不过是嫌柴枝有些脏,刮掉上面的浮尘罢了。不过,心中还在气他刚才的态度,怼了句,“要不要再雕朵花?”
江正召像是没听出来,认真答道:“那倒不用。一是因为材质差,雕的时候会开裂;二是因为不雕刻,反而显得天然质朴,更有余韵。”
张斓白了他一眼。说这么多干嘛?没发现自己还在生气吗?
江正召假假的看了看托盘,小声嘀咕了句,“怎么没镜子?”说着抬头看看张斓,装作很随意问:“帮我梳个头?”
张斓没好气的说:“难道有镜子你就会自己梳了?”说完,还不忘哼一声。
江正召没敢答,不知道该说会还是不会。手上的柴枝随意刮了几下,顺手递给张斓,笑着建议,“你先帮我梳,我再弄几支给你。”说完又捡了几根柴枝,坐到桌前,边处理手上的枯枝、边等张斓梳头。
张斓撅着嘴,替他散开头发,故意重手重脚的梳起来。江正召被她抓的龇牙咧嘴,又不敢出声。等三支簪子做好,头发也梳好了。
江正召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忍不住问:“不对吧?”发髻歪歪扭扭的也就算了,只是这披散着的长发是什么意思?“只束了一半?这可是少年发式,我成年了。”
“是吗?”张斓假装惊讶,“我一直以为你才三岁呢。要不当你是孩子,我可没办法不生气。”
江正召点着头,一脸诚恳的说:“有道理。不过,现在轮到我帮你梳头了?”
“哈,这么快就想报复?不让。”张斓昂着头,拿着梳子给自己梳。
江正召起身,将她按到凳子上,“我有这么小气?主要是没镜子,你哪里挽得好发髻?”
张斓抱着头,不让他弄,“你就是小气鬼,特别特别小气的小气鬼!”
江正召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就当给你赔罪,给个机会啰。”
“你会梳头?”张斓不信。
“试试不就知道了。”对于这些,江正召还是有点自信的。
“你想清楚噢,要是耍我,我就真的生气了,绝对哄不好的那种。”张斓瞪着眼睛,假装凶狠的说。
波金靠在床上,除了两个随从在一旁伺候外,还有一人坐在一旁,在向他说着什么,而波金表情严肃。
寨子里的人,好像不习惯关房门。张斓进房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打算退出的时候,却被波金看到。他的神情像是呆住了,盯着张斓一动不动。
张斓尴尬极了,低头福了福,“我、我不知道你有事,对不起,打扰了。”
“不、不,没事,我们就是聊天,快进来。”波金一下不知所措起来。坐着的那人回头见到张斓,也呆了下,立即站起退到一边。
张斓一身淡紫衣衫,头上三个发髻靠向一边层叠,发间隐隐插着枯枝做的发簪,发尾用细麻绳束辫,垂于一侧肩上,打扮的简单、淡雅。
波金一直看着她,眼神像是舍不得挪开,“怎么不戴首饰?不喜欢?”
“这些衣裳已经很好了,首饰就太破费了。”张斓见他老是盯着自己,有些不太自在起来。
“不破费,真的。你、你这样,真的、真的很好。”波金一下不知该说什么,不过,脸上的笑意却是怎么都退不下去。
“我来,是想谢谢你。师兄本来也要来一同道谢,不过,刚送来一些药材要处理,所以……”张斓低着头,一直站着。
“不客气,都是现成的。也只有你能……要是喜欢,我让人去思州城再买些。”波金看着张斓,似乎有些紧张起来。
“不用了,真的。”张斓鼓起勇气,抬头看着波金道:“其实,除了谢谢你外,还想……你的伤好的很快,而且我的十金百伤散太少,作用有限,是巫曲治好了你,这点我知道,也不敢居功。我只是想……我和师兄离开师门已久,思念家中爹娘亲人,所以想求波金勇士,能不能送我们到思州城?”
波金怔住了,没想到张斓会提出离开。“这个……”波金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又怕张斓伤心,“这个,寨子里有规矩,你在我这里没关系,但……这样,等我伤好了,我再想想办法好吗?”
听他这么说,张斓不算太失望,至少没一口拒绝。
沉默一会,波金想到之前他们画的画,岔开话题道:“对了,你们画的那些画很漂亮。”
“那是纹样。”张斓笑了笑,“在我们家乡,这些纹样有很多用处,织布啦、刺绣啦,总之很多地方会用到。”张斓故意不说蜡染。
“你的师门很有意思,连画纹样也教?”波金笑问。
“这个不是师门所传授。我和师兄家,都是做丝绸生意的,在……”张斓突然停了口。苏州不能说啊,波金读过书,一定知道姑苏、东吴,指的都是苏州了。
“所以,你虽是女子也断文识字。汉人女子真的与众不同。”波金赞道。
张斓客气的笑了笑。脑子一转,或许可以和波金提做生意的事,于是介绍道:“在中原,织品的需求很大。之前,见寨子里将刺绣、蜡染与外人交易。其实,我们家也可以与台罗寨做生意。如果品质、产量能保证,价格会比现在高很多,台罗寨靠这些就能富起来。”
波金很诧异的看着张斓,“你也懂这些?”
张斓看着波金的表情,隐隐有些担心,就怕苗寨也崇尚女子无才,忙道:“这个,都是师兄说的,我也就是偶尔听听。”
门外又一人大步进来,见到张斓还不忘细看一眼,随后就直接用苗语和波金说着什么。
张斓见房中几人都比较严肃,等那人说话的间隙,又向波金福了福,“想起还有药要处理,先告退了。“
波金并没拦她,笑着点了点头,但眼神似有些不舍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