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阎符玉踏入黑洞的一瞬间，南宵就收回了一直在他身上的目光。
    虽然是可塑之才，但是已经结束了。
    洛凡看着阎符玉离开，也没有放松。
    谁知道阎符玉会不会又突然出现。
    “已经离开了吗？”
    柳风骨带着【神域】的人走出来。
    【神域】的人并不多。
    此刻他们一脸凝重的看着高空，“洛凡，接下来的飞升之路，还要仰仗你们照顾。”
    洛凡一愣，他立即防备的对着柳风骨他们。
    虽然之前他们并肩作战过，但是此刻，谁也不能相信谁。
    柳风骨他们的能力，终究高于此刻的他们，何况还有神降给他们的能力。
    如果他们要做什么，华夏的飞升之路就断了。
    “洛部长，你不要紧张，我们要等待华夏稳定后，才会成功飞升，我们需要五维做落脚点。所以我们要维护华夏成功飞升。我们不是敌人，我们要并肩作战，你抬头看，那些……”
    洛凡有些犹豫，这才抬头去看天空。
    那上面笼罩着阿撒耶的接引之光，光芒形成一个屏障。
    而屏障外面，是无数漆黑的眼睛。
    “那是什么？”
    他问出口的一瞬间，已经明白了那是什么。
    那是真正的堕神。
    因为没有神格，而一直想要挣扎着要抢夺他们的神格。
    “那些东西，接下来恐怕就要袭击华夏了，以华夏这个飞升速度，至少要三年才可以到达五维。所以接下来我们是一个战线的。你让那些人不要再躲着了，出来一起战斗吧。这毕竟也是他们的存亡关头，没道理你一个人顶着。”
    洛凡沉默。
    “那两千万人，都是有异能的，你们必须保护【种子】，到时候就算你们都死了，只要【种子】还在，华夏就算只剩一片焦土，飞升成功后，也能再次发展成一个新世界。”
    洛凡苦笑，“或许那时候，我应该选择成为领主的领民？是不是能保下更多人。”
    柳风骨摇头，随即盯着南宵，“洛凡，你这话南宵听了会怎么想？东域飞升，祂顶着所有领主的目光，为你们设下接引之路，你这样，不是否定祂的心血吗？身为神，只要结果，过程很多时候不重要。”
    “你以后也是领主，你要看得更多，学得更多，很多未知你以后都要面对，你需要知道的，不知道的，以后你就要决定。南宵祂是南域领主，祂最后接引你一程，而你要脱离人和三维神的思维，去成为五维新的东域领主。”
    “洛凡，你要跳脱出人的思维，选择最适合的路。神明未必知过去，晓未来。甚至神明也不是全知全能的，不同高度的神看得不同，在祂们的世界，也不过是人。但是神要统领低等的世界，要取舍有道，要明确一切利弊，合理取舍。”
    “你有过紫薇帝君的记忆，也有临渊的记忆，所以你应该明白，向死而生，都是修行。我知道你压力很大，你觉得你承担不了所有三维生命的未来。但是此时此刻，你只能走下去，你和特殊部门，和我们【神域】固然可以为剩下的生命支撑。”
    “但是，孩子终归也要成长，如果这些人不能为自己的未来努力，到了五维那更复杂的地方，很快他们就会如同花朵一样死去。你把他们当成自己的责任，却忘了，他们也要跟你并肩作战，你们如今都是平等的，你没有义务和责任，也没权利为他们去做决定。”
    “你只是你自己而已。”
    洛凡微微摇头，“可是他们顶不住堕神的侵袭，会死的……”
    “顶不住，那就去死好了。”
    临渊突然自虚空中走出来。
    “如果他们活不下去，那就没必要去五维。他们没有被杀死，是因为他们没有造下不可承担的罪恶。但是他们也要有勇气承担自己的未来。你让他们躲在庇护所里，是害了他们。”
    “南宵不是没有能力带着你们一起飞升，但是有什么用呢？就像温室里的花朵，都不需要风吹雨打，只要挪出去，花朵适应不了环境和水土，自己就死了。等风雨来了又走，原地留下的只会是坚韧不拔的生命。”
    “神明孕育众生，只是因为祂们慈悲。但是神明不是众生的庇护，众生作死，就会走向灭亡。你要明白，你和他们没有任何区别。成为领主，就必须要清楚的明白，即便是你创造守护的生命，你也不能干预他们的决定，即便他们自取灭亡。等他们死完了，那就重新缔造一代新的。轮回，不就是这样吗？”
    “洛凡，还有三年，你必须学会怎么做一个领主。”临渊说着，转头看着庇护所方向。
    庇护所漆黑的如同一颗巨大的蛋。
    “所有人都听到了我的话，接下来你们自己选择，是拼一把，为你们的五维生活拼一个新生。还是缩在里面，等待自然的消亡。”
    即便他们可以躲这三年，到了五维，出了庇护所，他们也一样会烟消云散。
    庇护所里的人面面相觑。
    能活下来的，如今都不单纯了。
    但是至少，他们知道，如今还需要努力。
    他们可以跟身边的人勾心斗角，也难免会磕磕碰碰。
    但是他们也清楚，特殊部门的成员们在维护庇护所的时候，也会严厉打击他们的一些行为。
    他们感觉自己就像圈养起来的动物。
    一些人习惯了，麻木了。
    一些人却在心里积压越来越多的黑暗，几乎心理扭曲。
    明天和死亡哪一个先来，这黑暗的宇宙中还有光明吗？
    他们每一天都压抑的活着。
    只是因为特殊部门管理，他们还没办法自相残杀。
    如果状态稳定，他们会被从庇护所的小房间里放出来走一走。
    如果不能稳定，就像蹲监狱一样守着四四方方的小空间。
    他们压抑的快疯了。
    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是啊，我不能压抑着他们，替他们决定所有。”
    洛凡闭着眼睛，用手挡着。
    他的压力太大了。
    他在努力的让自己清醒，做出正确的判断。
    但是他真的在正确判断每一步吗？
    或许他如今以为的正确，未来却是毫不犹豫杀死这些人的刀。
    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不是正确的。
    他只知道，有人不断告诉他该这样做，该那样做……
    他顺着一步一步做下来。
    甚至此刻他自己都怀疑，这一切真的对吗？
    他走到华夏边缘，甚至想要跳下去。
    或许跳下去，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一只手突然拉住他，“洛凡，你要抵挡心里的黑暗。你不能垮下去，那些堕神在诱惑你，你听见了吗？”
    洛凡一个恍惚，这才回过神。
    对面屏障上，他看到无数的漆黑人脸对着他冷笑。
    因为没有神格，那些堕神都是黑色的。
    洛凡惊出一身冷汗。
    “我……刚才在干什么？”
    杜妄苦笑，“你想跳下去。”
    “但是你不能跳，刚才我已经跳过了，结果被杜涛的最后一缕意识接住了。我看到他了，他在下面，化成了一座巨大的雕塑，他在撑着华夏。就在刚刚，他的最后一缕意识已经消失了。如果你也跳下去，除了陪他一起死，你什么也做不了。”
    “洛凡，你不能垮下去，你要带着华夏飞升成功，成为五维的第九域。你知道吗洛凡，刚才我突然摸到我的飞升壁垒了。四维和五维的差距，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三维即便称为神明，也和五维不一样了。”
    “五维的人都和三维的神不同，他们太强大了，从身心到意志。所以洛凡，我们必须经受那些堕神的洗礼。你以为只要我们跟着飞升成功就是五维的人了吗？不是的，飞升的只是华夏这片土地，作为站在上面的人，如果我们自己达不到飞升，那还是一群蝼蚁。”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五维的人不惧风霜雨雪。可我们呢？我们不行，我们就像一群蚂蚁，趴在一百度高温的土地上，一瞬间就熟了。我们什么都做不了。所以我们必须锤炼自己的一切，才能达到五维的强度，才能在华夏飞升成功那一刻，不至于化为飞灰，烟消云散。”
    “你现在还没有感觉，但是五维的空气压缩和压强都跟我们的不一样，等越往后，你会发现越适应不了，一百倍的重力，一千倍的空间压，如果人们都被你庇护着，不锤炼身体，让他们在庇护所里，很快，庇护所里的人都会变成一摊肉泥。”
    “洛凡，生死就是这么随机，你没发现，你现在就像是赌桌上的赌徒，死死抓着最后剩下的一点赌资，你必须赌完这一场才能下场，可你舍不得这赌资再次输掉，死死握着不肯撒手。但或许，一切没有那么惨。说不定你就赢了呢？对吧。”
    洛凡点头。
    他回头看着庇护所，最终，他笑了，“打开庇护所，所有人都出来，不管成功还是失败，你们都要经历。如果你们没有活下去，到五维后，我会给你们立碑，以后告诉【种子】们，这就是为他们拼搏的前辈。”
    “如果你们侥幸都活着，那你们就是开创新世界的英雄，以后随便跟新生的小崽子们讲你们的光辉事迹。总比躲在庇护所里阴暗的扭曲爬行更有意义，你们说是吧。”
    庇护所的门被打开。
    庇护所也分裂成更小的空间，方便里面的人出来。
    里面没有动静。
    很快，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少年。
    少年刚露出半个身子，就被他母亲拉回去，“你不能去，会死的！就算在里面活不到那么久，我们还有三年，那些大人物总会让我们活着的。”
    少年却拉开他母亲，大声的喊，“妈！我在里面呆够了！那里面有什么好？小房间都快憋死我了！我要出去，哪怕是死，我也不要呆在里面了。不管是死是活，我都不怪你。可你让我在里面，我会恨你的！”
    女人不管不顾，“你是我儿子，我为你好的，我还能害你吗？外面不好的，你听我的，不要出去，我养你这么大，供你吃供你喝，你总不能让妈眼睁睁看你去死，你是要心疼死妈妈呀？”
    很多人都悄悄打开门，伸头看着这场闹剧。
    “够了！”
    少年大吼一声，眼睛通红。
    “妈！长这么大我什么都听你的，可是你开心吗？你不开心，因为你还觉得我不够好。那我开心吗？我也不开心。你从小就要求我样样都好，可以，我做到了。你让我去补习班，我去，你让我好好学习，我每次都年级第一。可是我愿意吗？那些没有一个是我喜欢，可是你说你为了我做了很多，我就听话。”
    “十八年了，我什么都听你的，我都忘了活着是什么样子，如今我不想做你的提线木偶了。我累了！妈，听你的真的就好吗？如果你和我都不开心，我还做这些有什么意义呢？今天开始，我要自己开心。那些人能在外面为我们拼命，我也有异能，我为什么不可以呢？”
    “你听我说，他们要保护我们，你会什么，你那点儿异能……”
    “妈妈！！！”
    “够了，真的够了，你要求我考第一，我考了，你说成绩还不够高。我考了七百分，你说我技能学得不够多。我学了，你说我性格不够好……我喜欢软件工程，可是你说不好，你安排我考了不喜欢的医科大学。妈妈，我的一生都在你的掌控下，你还要我怎么样？我不想听了。这一次，我只想我开心。”
    “我要出去，我要跟他们一起，如果能活着，那我就活。如果我死了，那也是我自己选的，我不后悔。妈妈，生为你的儿子，你很好，作为妈妈你没有错，但是这样的日子太累了。这一次，我想轻松一点，好吗？”
    少年泪流满面，却坚定的推开他的母亲。
    所有人沉默盯着这一切。
    少年坚定迈出来的脚步，彻底走出庇护所，仿佛迎来新生。
    “妈妈，如果我死了，下辈子，你来做我的女儿吧，我没什么要求，你只要开心就好。”
    眼见他出来，一只堕神开始剧烈冲击屏障。
    和庇护所里的温度湿度不同。
    外面的烟尘很大，空气干燥，温度忽高忽低，一切都是最恶劣的条件。
    少年不适应，很快剧烈咳嗽起来。
    女人跪在地上，泪流满面，“我养你这么大，我错了吗？不行，你要死了，我也不活了。我们母子要在一起。”
    她冲了出去，一边咳嗽，一边跑到少年身边。
    身后还有人好奇的出来看。
    也有一些人安稳的在庇护所里。
    只要不出来，就能好好活着。
    活一天，算一天。
    出去，或许下一秒就死了。
    林斐用对讲机对着所有特殊部门成员道，“大家都听到了，接下来所有人不再维护庇护所，都和我出去准备作战。”
    所有人沉默，而后快速响起一应回答。
    “一区赵宇收到……”
    “一区文兴收到……”
    “二区赵力收到……”
    “五区赵刚收到……”
    “十三区高建国收到……”
    “五十八区……”
    所有特殊部门成员都用最快的速度装备好，然后往庇护所门口走。
    一个人看着守护自己区的特殊部门成员也离开了，立即过去拉住他问，“你不管我们了吗？那我们怎么办？如果他们杀人……”
    “我们尽职尽责了，以后你们的路，自己走吧。庇护所房间最安全，只要你不出来，没人进得去，也伤不到你。”
    特殊部门成员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只剩下那人一脸呆滞。
    他们也被舍弃了吗？
    “舍弃你们的不是别人，而是你们自己。”
    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回答他。
    那人一愣，仿佛有些明白了。
    他回去收拾好东西，然后锁好门，也跟着特殊部门成员后面，“等等我，我也去。”
    他不知道刚才谁在跟他说话。
    但是他觉得对。
    他们可以保护自己。
    特殊部门成员也是人，凭什么一直要保护他们？
    如今不论男女，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除了自己强大，没办法依靠任何人。
    哪怕是小女孩也捧着棍棒，跟着老人一起出来。
    “爷爷，我们要打怪兽吗？”
    小女孩的爷爷笑着摸她的头，“是啊，要去打怪兽，乖乖到时候不要怕，因为怪兽一点也不可怕。乖乖会成为最厉害的大英雄的。”
    小女孩点头。
    她才五岁，她这个年龄，正是不知道什么是害怕的年纪。
    “爷爷，我会打最多的怪兽，让奶奶在天堂看到，我是最厉害的宝宝。”
    她爷爷点头，“没错，乖乖你看，那边也有和你一样厉害的小孩。”
    小女孩看过去，果然看到不远处的人群里，一身红衣和她同龄的小女孩，她拖着一杆比她还长的长枪。
    红衣小女孩旁边还有一个看起来不大的少年，正在给红衣女孩喂吃的。
    “爷爷，我要和她做朋友……”
    爷爷点点头，“好，乖乖要交朋友，以后一起做大英雄。”
    出来的即便只是一小部分，却也有八九百万人。
    他们都待够了庇护所。
    他们也听到杜妄和临渊他们说的话。
    或许是因为如今的空气已经不一样了。
    也或许是有特殊的力量加持。
    总之，那些话所有人都听到了。
    他们也都意识到，不是被保护着，就代表一定能活。
    他们能活下来，只是因为一些原因。
    最后能否到达彼岸，终究要靠他们自己。
    能力才是他们的倚仗。
    “你叫什么名字？”
    洛凡看着那第一个走出来的少年。
    少年有些羞涩，他认识洛凡，
    “洛部长，我叫方宜新，今年刚成年，希望有朝一日，我也能像洛部长一样。”
    洛凡有些恍惚。
    其实他们也是相差不多的同龄人呢。
    “好，那活下来，我还等着看你成为新世界的英雄。”
    方宜新羞涩的笑，“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