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安年坐在前往伏城的高铁上，环视四周，乘客们都在忙活着自己的事情，没有人注意这边。
    “好啦，我知道了。”
    铁安年摘了一个耳机，塞进崔继的耳朵，紧接着抬手把崔继探出来的脑袋往怀里摁，用敞开来的外套遮挡住他的脑袋。
    “你要听歌可以，脑袋不要动，耳机飘起来会吓到别人。”
    崔继没说话，鬼影缩成一团，坐在铁安年腿上调整了一下姿势，直到眼睛可以看见铁安年的手机屏幕后，这才点了点头。
    铁安年低头打量了一下他的状态，压低声音说：“好，就这样，保持不动。”
    崔继看得正起劲：“嗯，你继续写。”
    在车厢里没事干，铁安年听着恐怖音乐用手机写灵异小说，他写得起劲，崔继也看得起劲。
    直到崔继看见铁安年把先前他干掉的那个索命鬼写进小说里，还是一个出场很厉害的反派boss，刚才感受到的恐怖氛围一扫而空。
    “安年，你写他，我没有代入感。”
    铁安年伸展了一下酸麻的手指，压低声音说：“你是鬼代入主角干什么？”
    “你写的第一人称。”
    崔继的脑袋旋转了一百八十度，盯着铁安年飞凉飕飕的眼刀子。
    “行，你是主角。”
    铁安年麻溜地把他的脑袋转回去。
    “乖啦，剧情还没拉扯到后面。主角得厚积薄发，现在反派刚出来，你一下子干不掉反派。”
    铁安年做贼似的，低下头，把声音压到最低跟崔继讲话：“你跟我说说，你当时是怎么一击即胜的，我把你的飒爽英姿也写上去。全部都是真实事件改编，这样有代入感了吗？”
    “不用这样。”
    崔继抗议：“没有飒爽英姿，只有扭曲和难堪。我当时把你吓到了。”
    “没关系，这种事情不用记那么清楚。”铁安年绝不承认被吓到，给自己找补，“我只是后退了几步，那是为了不影响你动手。”
    崔继语气生硬：“你不用说谎。”
    真要较劲就没意思了，崔继有点轴。
    铁安年渐渐意识到，崔继或许很在意他害怕他。
    “我小时候还怕狗呢，后来福气救过我，我就不怕了。”
    铁安年跟他解释说：“我见过那么多鬼，我又不是每个都怕。再说你现在威胁不到我，还一直保护我，喜欢你还来不及，我怕你做什么？”
    崔继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像是把话听进去了。
    “恐惧只是一时遭受刺激产生的，我现在就一点感觉都没有。你不用揪着那个点折腾自己不开心。”
    铁安年拍了拍他的脑袋，又说：“你特别好，知道不？”
    “嗯。”
    崔继做鬼做久了，脱离了阳间的生活，他很难理解人类的思维模式，已经无法完全代入自己是个人的模样。
    “好了，知道就行。”
    跟开解小孩似的，铁安年松了一口气，抬起头，余光瞥见坐在旁边的男生正在看着他。
    铁安年坐在靠近过道的座位，位置是双人座，前面是前座的靠背，离他最近又能观察他最仔细的人只有这位男生。
    他皱了皱眉，难道说话声音太大被听见了？
    铁安年故意摸了下戴在左耳的耳机，压低声音又说：“行，挂了挂了。”
    崔继沉默地飘进铁安年的衣服底下，半透明的鬼影穿过躯体，整个鬼融进他的身体里。
    蓝牙耳机轻轻擦过胸前的布料，在外套的遮挡下滚落在铁安年的腿上。
    旁边的男生突然站起身，很礼貌地说：“你好，借过一下，我去一下卫生间。”
    “哦好。”
    铁安年捏起耳机握在手里，不慌不忙地把放在小桌板上的耳机盒塞进口袋，小桌板收了回去，紧接着站起身，给男生让了路。
    男生推了推眼镜，从他面前走过去，说了一声：“谢谢。”
    没过多久，男生从卫生间回来，重新坐回座位。
    在此期间，他们没说过任何多余的对话。
    铁安年放下心，但也没再跟崔继聊天，接着码了一会字后就闭上眼睛休息。
    今天早上为了赶车起得早，铁安年没一会就打起了瞌睡。
    听见到达伏城站的广播音后，铁安年揉了下眼睛，站起身，抬起手从行李仓取下自己的背包。
    他麻溜地背在身上，跟在过道上准备出站的人群后面，排队走出车厢。
    人群闹闹哄哄的，铁安年拽长自己的衣袖遮住手，在衣服底下轻轻牵住崔继伸过来的手，低声问：“坐车累不累？”
    “不累。”崔继摇头，“安年你看路，别看我。”
    “别担心，我注意着呢。”铁安年目视前方，一路牵着崔继走出了车站。
    他站在路边用手机打了一辆车，等车的时候走过来一个男生，不偏不倚就站他旁边。
    恰好是高铁上坐在他邻座的男生，看样子也是在等车。
    铁安年没在意，直到司机师傅开着车停在他们面前，招呼他们两个人一块上车，他才意识到两人拼到同一辆车。
    他写小说都不敢安排这种巧合。
    不过伏城这地方确实是小地方，地理面积不怎么大，前来旅游的话能去的地方就那几个。
    男生先一步坐了副驾，铁安年一个人坐在后座乐得自在。
    他正往耳朵里塞耳机，音乐声还没听见，司机师傅的大嗓门率先钻进了他的耳朵。
    “小伙子，你们要去七口井打卡吗？听人说前几天那地方闹鬼，已经不让游客进去看了。”
    铁安年接了话茬：“师傅，你说的话保真吗？那地方闹鬼？”
    “这事哪能开玩笑，我是本地人，这事肯定比你们网上看来的要了解。”
    司机师傅不自觉地压低声音，继续说道：“前段时间有个游客失足摔井里头摔死了，那些井被护栏围着，隔着些距离，井又高，怎么可能一下就能摔进去。听老王说，他那是被鬼上身了，自己翻过护栏，跳井摔死的……”
    司机讲述了好几个版本的鬼故事，坐在副驾的男生低头刷着视频始终一言不发。
    铁安年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司机，从别人口中说出来的话听听就好，他选择相不相信还是得亲眼看看再做决定。
    毕竟，他能看见的东西可多了。
    下车后，铁安年背着包笑呵呵地提醒了几句。
    “司机师傅，看你这面相，慈眉善目额头宽，是有福气之人，但这上边黑气蒙面，已经沾染上了不祥之物。你就这样带着煞气出行不吉利，容易倒大霉。”
    这话听着像诅咒人，铁安年赶在司机动怒之前把车门一关，头也不回地走远。
    “有脏东西的地方千万要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