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子治怅然若失,如丧考妣般回到沅州,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跟洪承畴复述了一遍,洪承畴知求援之路已被彻底堵死,遂召来城中诸将,对他们言道:“诸位,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明军来势汹汹,沅州已是危在旦夕,然而洛托那个老狐狸居然见死不救!事已至此,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必须立刻撤出沅州!”
马科心中对明军颇为忌惮,当即向洪承畴分析道:“以末将之见,咱们目前有两条路可走,其一放弃湖南,退入广西,与信郡王所部汇合,再图反攻!其二北上退守常德,一旦明军有图谋长江之举,则立即泛舟退往江北,可保万无一失!”
洪承畴与洛托之间的矛盾颇深,又怎会答应去投同为旗人的多尼,当即连连摆手,坚决拒绝道:“我军若撤入广西,就相当于将湖南拱手相让!不可!断然不可!”
“将军,您的意思是打算北上?”马科故作不知地问道。
洪承畴嘴角微微上扬,冷哼一声道:“正是!我军应当北上,退往常德坐山观虎斗!本帅倒要看看,究竟是洛托这只老狐狸厉害,还是那李定国厉害!”
马科自思州之败后,至今惊魂未定,洪承畴说要避战退往江北正合了他的心意,立刻表示赞同道:“元帅高见!末将也认为北上常德,进可以攻,退可以守,更为稳妥!明军若想北上,必然要先行扫除后顾之忧,绝不会容许洛托等人在其身后!一旦洛托战败,元帅正好可以借机上奏朝廷,参他今日见死不救之事,那时龙颜大怒,岂能有他的好果子吃?”
洪承畴听闻此言后,不禁喜形于色,心中暗自思忖:他们这些汉将在朝堂之上,总是矮人一头,备受打压。就拿此次三路征明大军来说,每一路都有满人监军不说,甚至还增设了一路主要由满人组成的南路军,妄图统筹三路大军。如今湖南广西两路大军进展皆不顺利,也不知道这三路总指挥究竟是何意图。
洪承畴一心只想看洛托的笑话,当下主意已定:“马总兵所言甚合我意!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明军兵强马壮,本帅既然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传我将令,今夜全军撤出沅州,退守常德!这沅州府就当作本帅送给朱由榔的一份大礼吧!”
待到次日清晨,东方刚刚露出鱼肚白,刘镇国、关有才便率领着明军的先头部队悄然抵达了沅州城外。大军在距离城墙五百步的地方停了下来,却见前方城门大开,肆无忌惮地敞着,城头上也是空无一人,仿佛这座城池已经变成了一座空城。
刘镇国望着黑漆漆的城门洞,心中不禁有些犹豫,忍不住扭头问向旁边的关有才:“老关,这难道是洪承畴玩的空城计不成!”
关有才也是一脸疑惑,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忽然有了主意:“不如派两千将士攻城,一试便知。”
刘镇国点了点头:“嗯,言之有理!程度,命你即刻率两千步军攀城而入!”
“这城门明明敞开着,为何却要攀城而入?岂不是多此一举?”参将程度不解地问了一句。
还没等刘镇国说话,关有才已然率先开口解释道:“你仔细想想,若是直接穿城而入,万一城内有清军埋伏,你岂不是自投罗网?”
经关有才这么一提醒,程度顿时恍然大悟,连忙抱拳大声领命,随即带着两千步卒整队出阵,其中刀盾兵列于最前排,护住抬着攻城扶梯的步军方阵,缓缓向城下推进。
当攻城方阵抵达距城一百步的地方,程度不敢大意,下令全军加强警戒,随时防备可能从城头上射下的箭雨。然而城上一片死寂,根本连个人影也看不到。
等接近城墙五十步时,城上依旧没有丝毫动静,越是如此,程度越是不敢大意,紧绷住神经,小心翼翼地继续向前缓慢移动。然而直到登城扶梯在城墙下方搭好,城上还是没有一点儿反应。
莫非清军真的都在一夜之间消失无踪了?程度疑惑不解地自言自语,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身旁的一名总旗官忍不住开口:“将军,我们下一步该如何行动?是否继续登城?”
程度猛地回头,目光如电,瞪了那总旗官一眼:“废话!都到这份上了,不登城还能做什么!听着,我宣布,第一个登上城头的,本将军记他头功!全军听令,给我上!”
在程度的激励下,众将士如同潮水般涌向城墙,手持钢刀,攀爬扶梯,如同蚁群般密集登城。不久,便有士卒陆续跃上城头。
“将军,城上空无一人!”最先登上城头的士卒,扶着城墙垛口,向着下方高声报告。
“无人正好!继续往城里搜索,看看城门前是否有埋伏!”程度一边向城上传达命令,一边提刀,迅速向城墙上方攀去。
“遵命!”城头上的明军士卒齐声响应,随即沿着登城马道,向城门方向冲去。
程度攀爬间,忽然想起一事,迅速回头吩咐:“快去报告刘将军,城中已无清军,他们已经弃城而逃!”
传令兵应声而动,翻身上马,如风一般向后方主阵疾驰。
当程度登上城墙之时,明军将士已将城门附近可能藏人之处搜查一遍,不仅清军无影无踪,连一个百姓也未见。
半日后,李定国率领的主力大军也抵达宝庆城外,刘镇国与关有才早已在南门外等候。见到李定国,刘镇国立即抱拳报告:“元帅,沅州已成空城,据斥候探报,洪承畴昨夜已率军逃往常德。”
李定国听后,喜形于色:“好极了!洪承畴弃城而逃,清军湘西防线已然崩溃,湖南全境光复,指日可待!”
正当明军进入沅州,欢庆胜利之际,洪承畴那边却是另一番景象。他带领残部,仓皇北逃,从沅州退至常德大本营。
随着他的撤退,湖南的局势又回到了满清攻黔之初。不同的是,现在攻守之势已然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