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栀柠没想到在汗蒸馆还能见到刘新凤。
    彼时，刘新凤正在汗蒸馆的公共区域打扫卫生。
    许久不见，刘新凤的身子又佝偻了不少，双鬓的头发染上几丝银白。
    那张沧桑的老脸见到她的那一刻明显地怔愣了片刻，旋即笑开了花。
    她立刻朝旁边的人招了招手，大声道：“老颜，瞧瞧这是谁！”
    那人手里拿着扫把，转过身来时，也愣在了原地，浑浊的老眼里闪过几丝僵硬和古怪。
    是颜文锐。
    颜栀柠拨了拨耳边的头发，冷淡地看向这两人，嗤笑笑了声：“你不是从顾梃安那拿了500万？怎么这么快就花完了？”
    女儿眼底的嘲讽让颜文锐的脸色有些挂不住。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他就来气。
    当初他拿走那500万后，顾梃安反手就以敲诈勒索报警要抓了他。
    吓得他赶紧从颜子辰的手里抢回来那500万，颜子辰这小王八羔子已经花出去五万了，他只好东拼西凑，再借了个五万补足500万，一分不少地还给顾梃安。
    顾梃安这次撤销立案，让他免于牢狱之灾。
    那时，顾梃安只是微微冷笑道：“颜文锐，这只是一个警告，以后少往颜栀柠的身上打主意，也别想利用她给你带来任何利益，如果下一次还被我发现你利用她谋财害命，下场可就不只是坐牢了。”
    男人明明是笑着说话的，可颜文锐却看出了他真的对自己动了杀心，额角上的冷汗直流。
    最后，颜文锐颤抖着身体，哆哆嗦嗦地应是，完全掐掉了利用颜栀柠再找他拿钱的念头了。
    “钱已经还给顾总了。”刘新凤替颜文锐回答，“我跟你爸一起找了个澡堂的工作，活很多，工资却不高，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攒到给你弟弟娶媳妇的彩礼钱。”
    说着，刘新凤唉声叹气了起来，往颜栀柠这边凑近，拉住女儿的手，眼底满是慈祥。
    “柠柠啊，妈好久没见你了，都不知道原来你都傍上了顾氏集团的顾总，这日子一定过得很滋润，这等好事也该让家里沾沾喜气呀。”
    “妈老了，不图什么，就盼着你弟弟事业有成，成家立业。”
    “你看看，找个时间跟顾总说，把你弟弟也放到顾氏集团里搞个职位啥的？这样，你将来也好有个人一起照应照应。”
    刘新凤慈爱地捏着颜栀柠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颜栀柠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
    “抱歉，我恐怕帮不了，因为我跟顾梃安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刘新凤一听，瞬间急眼了，举起手就朝颜栀柠的背上一拍。
    “顾总这多好的男人啊，你怎么不好好把握？妈知道你的脾气倔，这女人啊，一定要学会服软，你乖乖的，去跟顾总道个歉，撒个娇，我女儿这么漂亮，顾总肯定会心软，原谅你的。”
    刘新凤苦口婆心地劝着，伸手就要拉她找顾梃安。
    颜栀柠甩掉刘新凤的手，默默后退了几步，拉开三人之间的距离。
    刘新凤那一巴掌打得很用力，背部火辣辣的疼。
    “我记得，我已经跟你们断绝关系了，我也不再是你们的女儿，也不是你们的提线木偶，我最后警告你们，我和顾梃安没有任何关系了，你们也别打着我的名义，明白了吗？”
    颜栀柠的眼神冷冽，说话时面无表情，身上的气场瞬间爆发。
    刘新凤被震慑住了，僵在了原地。
    这个女儿，从小到大柔柔弱弱，虽然也有倔强的时候，但眼神也是带着善良天真的清澈。
    如今，那双乌黑的大眼睛还是一样清澈，只不过又与以前有所不同，多了几分饱经风霜的沧桑和沉稳，和她的年龄完全不符。
    “柠柠，你发生了什么？要不要跟妈说说？”
    以前的颜栀柠，受了委屈，还会躲进她的怀里撒娇求抱，现在的她，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遗世独立。
    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又好像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刘新凤突然觉得，这个女儿，真的已经不是她的女儿了，虽然两人近在咫尺，像是隔着一条银河，随着宇宙膨胀，越来越远。
    她的嘴唇张合了几下，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该如何说。
    颜文锐对颜栀柠的遭遇是心知肚明的。
    他清了清嗓子，将刘新凤拉扯到身后，看向颜栀柠，眼神里透着心虚和胆怯，低声问道：“聂司棋怎么样了？”
    提到聂司棋，颜栀柠浑身的神经都绷紧了，立刻警惕地望向颜文锐，警惕地说：“你怎么知道聂司棋？”
    颜文锐不敢太长时间和颜栀柠对视，眼珠子自发地朝左下方看，回答道：
    “围剿塔村的事情上了报纸，全国人民都知道这件事了，聂司棋也上了报纸，我知道你前公司的老板就叫聂司棋，我这不是关心你吗？”
    颜栀柠的思绪飘回海上。
    媒体只报道了塔村的事，但海域上的事没人知道，消息也被封锁了。
    对外，媒体报道的是聂司棋作为领导塔村的毒枭，在那次围剿行动中被依法伏击身亡。
    顾镇雄作为亲自出征的挂帅，网上对顾镇雄的英勇之举称赞不绝，对他这个缉毒英雄歌功颂德。
    而对于聂司棋的死亡，则是讨伐声一片，深恶痛绝，觉得他死不足惜。
    可聂司棋确实逃走了，一个人往越国海域的方向逃走了。
    想到这里，颜栀柠的心还是止不住地惶恐。
    聂司棋是她永远挥之不去的梦魇，好在他已经成了全国通缉犯。
    他逃去越国，再傻，也不可能再回来踏入这片全国通缉他的国土。
    颜栀柠的心稍稍定了下来，对上颜文锐古怪的眼神：“媒体已经报道他死亡了，你怎么还问？”
    颜文锐知道自己多嘴了，这个小女儿一向聪明，再问下去，他生怕自己露馅了。
    于是，他第一次拖走刘新凤，不再继续为难她。
    刘新凤还想再缠着颜栀柠介绍颜子辰工作的事，“柠柠啊……记得让顾总考虑一下子辰入职的事……”
    话音刚落便被颜文锐不耐烦地打断：“别废话了，赶紧打扫，不然今天要被扣工资了。”
    颜栀柠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颜文锐爱子如命，这是第一次，他没有顺着刘新凤的意思讨着她要好处。
    莫名的，她心里有个冲动，想追上去问个究竟，但她选择悄悄跟在他们身后。
    颜文锐把刘新凤拉到角落，刘新凤也觉得奇怪，揪着颜文锐的衣角问：“老颜，你怎么认识聂司棋这号人物？”
    颜文锐沉默良久，叹了口气。
    “这孩子，是我们当年亏欠的那个人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