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眼睛一闭就过去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不是顺风而成的巴掌，是左右脸颊同时传来的持续痛感——迪卢克的动作迅速而突然地掐住他的左右脸颊。手指深陷其中，力度既不至于造成伤害，却又足以让凯亚感到吃痛。
    凯亚的双眼猛地睁开，一种混合着惊讶和疼痛的表情浮现在他的脸上。他的眉头紧锁，眼睛里闪烁着不解和抗议的光芒，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要发出抗议的声音，但又因为迪卢克的挟持声音被挤压得含糊不清，
    “泥干生莫?！”
    “骑士团工作效率不仅低，工作质量同样令人担忧。”
    凯亚眨了眨眼，觉得自己不大清醒，没悟出迪卢克话里的意思。
    这和骑士团有什么关系?
    “作为骑兵队长，大公无私，一而再再而三地替骑士团收拾残局，甚至是早已以自身为代价，大义凛然的做好随时牺牲的准备。”
    迪卢克的声音冷静而深沉，与他手上不留情的动作形成了鲜明对比，“所以哪怕是受伤，哪怕是生死攸关，你都能做到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坦荡的接受并一味的出击。”
    “但你别忘了，你不仅仅是一个骑士，你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人与人之间建立的关系远比你想的要深，你以为是你不喜欢的挂件随随便便就能丢下?”
    他故意加重了按在凯亚脸颊上的力道，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直击凯亚的心扉。在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红眸中，凯亚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一个背负着沉重秘密，孤独行走于黑夜与白昼边缘的影子，
    “你可曾，考虑过我?”
    这句话如同一道闪电，划破了凯亚内心深处的黑暗与寂静。他的瞳孔因震惊而急剧收缩，他从未料到，那个因雨夜而渐行渐远的义兄，竟会说出这样的话语，直直撞击在他长久以来自我构筑的冷漠与隔阂的壁垒上。
    他自知双手沾满了无法洗清的血迹。他认为迪卢克对他的厌恶和冷漠是理所当然的，甚至在某些时刻，他甚至希望迪卢克能彻底将他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以此作为对他罪行的惩罚。
    可心地善良的义兄从不按套路走，固执的宁愿自己受苦，跋山涉水地去讨一个公道，也不愿意对自己的义弟下死手。
    他以罪人的身份在每个黑夜里残延苟喘，然后一分一秒期待白日黄昏的到来，以极致夸张的语调小心克制地接近他的义兄。尽管知道每一次接触都让他更清醒着自己罪无可赦的背叛，但他仍无法抑制自己想要靠近迪卢克的欲望。
    他原是想着，在最终判决前，能多看几眼他的模样，哪怕是远远地望着，也好过永远的失去。
    他从未想过，迪卢克还会在意他，他一度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只剩下仇恨和厌恶。
    “迪卢克……” 凯亚的声音颤抖着，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十字星的眼眸里写满了无措，“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突然，一阵敲门声打破了这份微妙的对峙。女仆长爱德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迪卢克老爷，我进来了，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门被轻轻推开，爱德琳带着一脸的微笑走了进来，却意外地看到了这样一幕：凯亚压在迪卢克身上，而迪卢克的手正温柔地抚摸着凯亚的脸颊。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高兴道：“我还担心着迪卢克老爷是不是生病了今天才起这么晚，原来凯亚少爷回来了，太好了！我再去多准备点早餐，你们继续！”说完，她便迫不及待地关上门，离开了房间。
    凯亚和迪卢克都愣住了，他们没想到爱德琳会突然出现，更没想到她会看到这样尴尬的场景。两人急忙分开，凯亚从迪卢克的身上爬了起来，脸上带着一丝尴尬的笑容。
    “迪……”
    “我没醉，也没到患有海默兹前一秒说完后一秒就忘记的年纪。”迪卢克知道他要说什么，那双灰蓝色的眼眸低垂，他就知道这个小骗子又想插科打诨逃走。
    昨晚今晨，他是有点得寸进尺，说了太多让人为难的话。无论凯亚是否是真的忘记了还是故意回避，他都不能再向前一步逼他做出回答。
    现在的他们，比刚回蒙德的那段时间里已经好上许多。如果凯亚真喜欢以这样的方式相处，不愿意回来，不愿意和他共处屋檐下……
    那，便如他所愿吧。
    迪卢克下床，拿着衣服去隔间洗漱，留下一句：“如果骑士团没有急事，骑兵队长应该还有一段早餐时间，你也不想让爱德琳白白准备一桌子早餐吧。”
    等他收拾好下楼时，座位上已空无一人，盘子里干干净净的，以及空了的牛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