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对峙
作者:焕燃y   小馆能容,容天下难容之妖邪最新章节     
    温顺忍受着怒火,待宣德帝骂完,才辩解道,“陛下,臣确实让人看着了,还安排了不少人呢,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要不,让臣先问问?”
    “你究竟点了哪些人看守!”
    “是您的御前侍卫。”
    宣德帝都不用细想,就知道问题出在哪,“御前侍卫虽服务于朕,可其中五成以上,都是朝中官员子嗣。
    让他们看守自己的长辈,能看的住人嘛!
    温顺,这其中的关系,你不可能不知道,却依旧这么安排,莫不是你私底下也早已背叛了朕!”
    温顺直呼冤枉,“陛下明鉴,奴确实知道这其中的关系,可,实在是无人可派了,龙卫一下子走了那么多,皇宫防守出现漏洞,宫中每个侍卫都延长了守卫时间,才勉强能补上。
    今日这些守卫,是奴剔除与殿中官员相关之人,才定下的。”
    “呵,侍卫之间朝夕相处,没关系也早已处出感情了。”
    温顺一脸惭愧,“陛下,是臣疏忽了,可如今之势,不如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宣德帝却心虚道,“就怕,他们已经有所警觉,要不然,为何那么巧,走的一个都不剩。
    多半是消息走漏了,可温顺,朕明明只跟你说过!”
    “奴办事不力,还请陛下责罚。”
    温顺还真不怕宣德帝脑子一抽,要对付他,目前,宣德帝愿意用的人没几个,因太后做保、背景干净,温顺的排名还挺靠前。
    即便有人愿意为宣德帝所用,他也定是不信的,还会怀疑那人包藏祸心。
    果然,温顺请罪后,宣德帝雷声大雨点小的饶了他,“去将朕的那些好臣子,请过来。”
    温顺离开转了一圈,依旧是他一人回来。
    宣德帝只觉得这温顺今夜用的很不顺手,蹙眉道,“人呢?为何没请来?”
    “众官员正在宫门外,已经让人去请。奴怕陛下等的着急,所以,先过来回复。”
    “怎会在宫门外?”
    温顺替宣德帝解惑,“奴刚刚特地去问了守殿侍卫,事情起因还在桑晴晓身上。”
    宣德帝眼里布满了杀意,咬牙切齿,“怎么又是她!”
    温顺继续解惑,“奴不是正在为放火一事做铺垫吗?便在民间传了些不利于桑家的话,那桑晴晓听了很生气,竟然花了大手笔,将桑家搜集的翻案证据,复制了好多,就在刚刚,用她那术法,撒遍了全城。
    本是夜间休息时,却因她的闹腾,靖京城内,灯火通明,有不少人聚集在她那小馆外,桑晴晓一一解答百姓们的疑惑,并毫不掩饰地表露出,她对办案速度的不满。
    朝臣们也是得到宫外传信,怕局面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才赶着去控场的。”
    “那么多朝臣出去,你竟没有提前得信?若早些知晓,大可以换个日子放火,温顺,你平白浪费了朕的谋算!”
    温顺委屈道,“陛下,看热闹的不止是朝臣,守殿侍卫以保护大臣为借口,一起出去了。
    奴也知道御前侍卫里几乎都是二世祖,不堪大用,哪成想一个看人的活儿,都做不了。实在是皇宫守卫空虚,调不出更厉害的人手,奴,也是没法子了。”
    “你这是在将责任推到朕的身上?!”
    “奴不敢!奴,只是在替陛下委屈,也是在心疼陛下。那桑晴晓步步紧逼,此事已拖延不得了,陛下放火之计失败,还需早做打算。”
    宣德帝听不得失败二字,当即怒吼,“朕不需要人心疼!更不需要你一个奴心疼朕,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废物一个!
    朕本是算无疑漏的,连人将证据一起烧了,即可以嫁祸桑家,又可以将朝中支持他们的人一并除去,诸多好处,却偏偏坏在了你们这些废物的手里!”
    宣德帝越想越气,抬脚就想踹,温顺才不会跪在那挨打呢,全都给躲过去了。
    “你这阉人!竟还敢躲!”
    温顺却一脸着急,“陛下!后面!看后面!”
    宣德帝哪里会听,温顺借机溜了他一会儿,又从他口中套出了更多见不得人的心思,这才意犹未尽地引诱宣德帝转了身。
    宣德帝转身后就定住了,看着身后不远处整齐排列的朝臣,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施允领头问说,“陛下是真想烧了我们?”
    朝臣们难以置信、责备、厌恶……的眼神,让宣德帝险些招架不住,他恼羞成怒,反而质疑道,“你们竟敢偷听朕说话!过来多久了?”
    “陛下召唤,就赶紧回来了,跑的有些快,便听到了不少,臣等也没想到,守着尊卑,故意隔了这么远,还能听到陛下的怒吼声。”
    “朕、朕……”
    明泽也问,“朝中一次死了这么多官员,哪怕陛下已经准备好了人选,其中衔接适应,还需要不少时间呢。
    陛下就不怕朝中因此生乱,引得外敌闻风而来,致使整个大靖置身于战火纷飞中?”
    几位尚书也站了出来,“陛下,臣死事小,大靖若因臣等蒙难,臣等去了地下,哪有脸面见祖宗啊。”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也不能死的这么窝囊!”
    “臣的命就不是命了吗?!陛下若不想臣插手桑家事,贬了臣便是,臣忠心耿耿二十余年,到头来,还要为了陛下的私心,遭受火焚之苦。臣,不甘心!”
    “陛下,一己私利,当真有整个大靖重要吗!”
    ……
    官员一个接一个的开口,宣德帝羞愤难当,气急败坏道,“大靖!你们还有脸说大靖!桑家回来后,直接威胁皇室秦家的地位,没了秦家,哪还有大靖!
    可你们呢,却揣着明白装糊涂,为朕办事都没有这几日为桑家翻案,来的尽心尽力。
    朕虽身子不行了,脑袋却没糊涂,明明是你们起了心思要背叛皇室,还有脸在这里质问朕。
    若换作以前,你们哪有这个胆子呀?这是琢磨着要换新主子了,不把朕放在眼里,责备之话张口就来,呵,气朕倒是其次,恐怕是在用今日的逼宫罔上之举,给桑家递投名状吧。”
    “陛下!”施允怒喝,“有冤案就得查,太祖设鸣冤鼓,可不是当摆设的,如今鼓声响彻全城,就因为喊冤者是桑家,我们就得置之不理吗?
    朝臣只是在做自己本分之事,何错之有!竟让您动了杀心!”
    “施允,你放肆!竟还敢吼朕!”
    “臣,也不想这般对陛下,死里逃生,情绪难免有些激动,还请陛下恕罪!顺便,臣还想再问一句,陛下下次动手是什么时候?
    毕竟,好运不常有,至少给臣一点时间,跟家人告个别。”
    施允问完话,没有等来回应,只因,宣德帝被他们“气”晕了过去,也不知是真晕还是假晕。
    温顺与施允眼神交汇后,背着宣德帝回了寝宫。
    朝臣们目送他们离去,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心思,不想说出口,气氛很是压抑。
    明泽问施允,“接下来该怎么办?”
    “继续手头上的事,”施允调整情绪,回归到冷静状态,“咱们依着朝廷制度办事,陛下至少明面上挑不出个理儿。”
    “那倒是,”明泽吐槽道,“大家这些日子都规矩些,也不知生死危机还会不会来,至少,咱们死后,不能被人扣上污名。”
    这时有官员问道,“按照朝堂制度,我们还应该继续办理桑家冤案,可相关案宗已经毁于大火中,尤其是崇景帝时期的记录,烧了就没了。”
    施允回道,“诸位不觉得有些字迹很眼熟吗?那都是咱们家中举的小辈誊抄的。因此案信息庞杂,小辈们都想帮忙,我怕他们添乱又不能打消他们的积极性,便玩笑话儿的,让他们将卷轴誊抄备份。
    你们这些日子在暖阁中看到的,便是他们誊抄的书册,或许是觉得我给他们的任务太简单了,一群臭小子想显摆自己,又是模仿字迹又是做旧书页,瞧着手段虽然嫩了些,信息却无一错漏。
    怕查案途中生变,我便留了个心眼,用上了他们的版本,那些原版,还在都察院中放着呢。”
    “都察院?那可是温顺的地盘。不好!今日放火的就是他,以防他再次动手,咱们还是赶紧将证据取出来另放吧。”
    案卷最后被搬到了刑部,督办此案的官员也一同转了过去,为防宣德帝丧心病狂再动手,施允下令,召集了武举中举学子,日日守卫。
    加班加点的又过了六日,施允携带着最终结果,去寝宫面见宣德帝。
    这六日间,宣德帝称病,再没有露面。
    施允找上门时,宣德帝不想见他,并让温顺传话,“朕病了,没精力插手。”
    温顺传话时,冲施允摇了下头,示意他宣德帝好得很,或许是心中憋着一口气,精神头竟然好了几分,当然,也或许是回光返照。
    此事最后还得宣德帝定论,若直接用太祖秦章的空白圣旨,事后,容易被人诟病。这临门一脚,不得不踢呀。
    温顺再次用眼神鼓励施允闯进去,施允瞪了他一眼,凑近小声问道,“可有皇子过来看他?”
    “都来过,他不愿见,嫌闹。”
    施允以为宣德帝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会在近期立下储君,可至今都没有动静,也不知这宣德帝究竟还憋了什么坏。
    温顺回身进寝宫,施允瞅准机会,就从开着的门缝里挤入,温顺装作阻拦不及的样子,将人放进去了。
    施允见到宣德帝时,他正捧着本佛经,挑眉见他进来,也没什么动静,极其淡定的将佛经又翻了一页。
    施允跪地,捧出书册,“陛下,桑家冤案已有定论,其中明细,全在此书册中。”
    宣德帝也没晾着他,开口之声比较平和,难不成,真是佛经的功效。
    “桑家暗地里做了那么多的准备,朕不用看,就知他们成功了。朕已无力阻止,随你们吧。”
    “陛下,程序中,还需您最后一审。”
    宣德帝自嘲道,“有那个必要吗?那空白圣旨的公信力不是最大的?用它即可,何需我多此一举。”
    “陛下,不合规矩,当朝事当朝结,这才符合办事的流程。”
    “只是为了符合流程吗?”
    “是。”
    “呵!”
    宣德帝放下佛经,“施允,若桑家归来,要诛杀秦氏复仇,你当如何选!”
    “桑家的仇人早已经魂归地府,复仇一事,又从何说起?”
    “朕这几日闲来无事,就看了看桑晴晓入城以来的行动轨迹,小姑娘不得了啊。当年构陷桑家之人,落马时,都与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陛下,即便这些都是她做的,可您没有对桑家出手,您的后代也没有对桑家出手,又有何惧呢?”
    “那我的几个儿子呢!贬了两个,病了一个,也与她无关?”
    “陛下,您心里清楚,几位殿下的罪证是实打实的,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施允!你放肆!朕的孩子,也是你们的主子,怎可妄议!”
    “陛下,您忘了我是什么人?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臣还曾亲手送亲儿子去刑场。错,就是错,若几位殿下不是皇室血脉,早就身首异处了,哪还能苟活到现在!”
    “施允!你大胆……”
    施允自己站起身,一腔孤胆,不吐不快,“臣,向来大胆!臣也希望用这大胆之言,骂醒您!
    自大病一场后,您就变了,哦,不,应该说,自那次后,您贪生怕死,生怕大权旁落,患得患失间,渐渐展露本性。
    可您想攥在手里的,却怎么攥也攥不住。大靖危机已现,您惊慌失措间,哪怕知道自己所行不当,却依旧不曾认错,不曾反思。
    之后的行为,更是越来越荒唐。
    臣,对您失望至极,今日当面质问您,曾经那个明理睿智的宣德帝,去哪了!”
    秦穆徽被施允质问住了,罕见的没有发怒,侧头恰好看见了镜中的自己,被陌生的样子吓了一大跳,好半天才憋出了一句,“朕,没几日好活了。”
    所以,内心茫然且急迫。
    所以,自己过的不好,便见不得别人好。
    所以,不想再收敛本性,万万人之上,为何不能肆意一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