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尖尖细细的童音响起，铜铃般的笑声空灵飘渺，似远非远，似近非近，好像响在耳边，又好像来自天际。
却没让晏言害怕，因为这声音莫名地让他脑补出来一个为了吓人故意远远近近地来回跑的傻笑着的孩子。
好像这么干还有点累。
挺不容易的。
越宿正在看那些散乱在桌子上的画，这些画没有什么技巧可言，却充斥着孩子独特的想法。
一张图是一个绿色的恐龙，它的嘴里不停地喷出火焰。
火焰的形状乍一看像是一堆乱劈柴，黄色的焰心被杂乱的红色线条包裹起来，染透了纸背，甚至戳出了几个窟窿。
它的身后是很多着了火的房子，黑色的房子被红色的线条包围，恐龙的脚下还有一堆黑色的线条，杂乱粗犷，不知道是什么。
这张图几乎让晏言以为这些孩子都知道些什么，但太过怪诞的图案又让他觉得，这些孩子们似乎把幻想和现实混淆了，让这整幅画都有种说不清的诡异感。
“上次李堡华跟咱们说这里出过火灾，烧死了一个老师四个孩子，对吧。”越宿点点这幅画，“但是这次我再找他，好像没有说有火灾这回事。”
“啊？”晏言已经忘了他们具体说的什么，仔细回想，发现好像是这么回事儿，而他们都忽略了。
“我忽略了这件事情。”越宿转头看他。
“因为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就没有在意他和昨天所说的话的不同之处，但是我现在突然想起来这个事儿，我觉得不太对。如果是我遇到了这种事，发现了救命稻草，真的有什么大事曾经发生，并且我知道这件事有可能会威胁到我的生命，我会不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吗。”
不会，正常人在遇见可以解决这种要命的“大事”的时候，如果真的急需解决眼前问题，一定会把所有可能帮助到解决问题的事情说出来。
除非他不急，甚至认为对面的人比他更急，或者这件事另有隐情。
李堡华第一次找他们的时候，脸上那种急切的表情做不得假，可他的确也隐藏了一些事情，因为他认为这些东西对越宿他们没有什么帮助，也想要掩盖这里出过事的事实。
晏言在当时以为他这是正常的，毕竟没有那个院长希望这么大的事被传出去，但现在他们又发现李堡华在这次没有提供这个信息。
“火灾是肯定有过的，就是不知道李堡华记的时间跟现实的时间一样不一样。”越宿看了看那个画，又把目光挪到旁边的画上，“没有哪张画上没有火，你看。”
他指指桌子上的纸，让晏言看。
每张画上都有画红色或黄色的火焰，火焰里有一堆黑色的线条，不知道是什么。
“要是大橙子在这就好了，他能一眼记住画里的内容。”越宿感叹道。
晏言闻言有些诧异，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说道：“咱们为什么不能用手机拍摄？”
越宿：“……”卧槽，忘了。
他对这些高科技产品的依赖很少，如果不是因为智能手机可以用“十夜巫山”这个软件联系卖家和委托人，可能到现在他也没换那个陈旧得几乎要打补丁的诺基亚。
突然被晏言这样提示，他有种不太好意思的感觉，好像他和晏言之间有挺大代沟似的。
越宿很快收拾好了心情，尽管心里还是有些复杂，面上却看不出来尴尬，轻咳了一声，“哦，那也行，我就是怕你这手机在这儿没法像在山外那么灵敏，能拍下来当然更好。”
晏言一笑，拿手机把桌子上放着的画给拍了下来，还拍了好几张。
如果不是这里没有网络也没有信号，他或许还可以直接把这图片储存在他的网盘里，这样丢失的可能就更低，也更让他放心。
他总是有些焦虑。
“拍完了吗？”越宿问道，“拍完了咱们就接着往其他房间里看，他们快下课了，到时候麻烦。”
晏言点点头，说道：“可以了。”
俩人继续手拉着手走，好像谁都觉不出来不对劲，就跟这两只手是天生就长在一块的一样，没有谁能给这两只手分开。
孩子们都是房间大同小异，基本上没有很多生活的痕迹，显得有些冰冷，好像每个孩子在每个房间里居住的时间都不是很久，而一些房间则是上了锁的，锁头上积满了灰尘，好像很久都没有人居住。
一趟下来，一层楼几乎要溜完了，还剩下最后一个房间。
两人推门进入——正是他们想要重点查看的一个单间。
这个单间是在一楼的走廊尽头，离他们进来的门最远，离另一扇门最近，和厕所只隔了一堵墙，对门是个楼梯，不是房间。
俩人进了房间，一进去，晏言就感觉到一种无与伦比的轻松感，这种轻松在巫山几乎很少与他相伴，更多的时候他们所感受到的都是巫山这个地方带给他们的压力和凝视感带给他们的精神紧张。
这间屋子，没有凝视。
这是个怎样的认知？这说明，屋子的主人，或许和站长有什么联系。
同样，当他们进到这间屋子的时候，一直萦绕鼻尖的那股焦臭味道也减轻了不少。
好像这间房子是被大火忽略的房子。
找到了，就是这间屋，这间他们惦记着的房间。
晏言刚想再进，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轻轻拽了拽越宿的手。
“怎么了？”越宿头微侧，低声问道。
那张脸此刻离晏言近得不能再近，好像下一刻就要亲到他脸上。
晏言咽了口口水，说道：“等一下，我拍一下。”
越宿也不阻止，就由着他，看着晏言一本正经地仔仔细细把这间屋子毫无死角地拍了下来。
细心的孩子招人疼，心里想着，心口窝软得好像一泡水。
“能进去了吗？”越宿向他请示，这还是他头一回在面对和他同辈的人时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他倒是一点儿不嫌烦，心里还觉得美不滋儿的，跟吃了蜜抹了糖似的。
晏言拉拉他的手，说道：“咱们进去吧。”
越宿点点头，俩人走了进去。
屋子和成舒相描述的一样：干净、整洁、好像没住多久。
没上锁。
俩人很快注意到了墙上刻得歪歪扭扭的几道儿竖道儿。
数一数，正好十四道，就是这个。
十一道很旧，三道很新，跟指甲挖出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