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孩子紧紧捂着嘴，想哭极了，又不敢大声哭出来，憋得脸都红了。
晏言有点慌，安抚道：“别哭别哭……不，你还是哭吧，哭出来吧……”
他不知该劝这孩子别哭还是该劝他哭出声来，陷入了两难。
越宿他们被这哭声惊动，也注意到了这边。
虞小臾见孩子哭了，撇了撇嘴，嘲讽了一句，“晏老师，你要是不会哄孩子，就别瞎哄，行吗？你看看这孩子哭得脸都红了，来，到老师这儿来……”
只见小贝刚抬眼看她，还没看见她正脸，惊叫一声。
脸色在那一霎变得煞白，习惯性捂着头、弯下腰，还试图往桌子底下藏，并尖叫道：“老师！老师别打我！我错了！啊！啊！”
好像真的有一个人在用什么东西打他，用手，或者其他。
几个人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虞小臾是因为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晏言他们则是为了这孩子话里透露的信息。
之前的时候，幼儿教育是两个老师教，孩子们口中的“花老师”只教了三天，就离开了，音讯不详。
张老师是教他们最久的，如果真的要对孩子们做什么的话，几乎不会有人察觉到。
从小贝对虞小臾的态度来看，他似乎很害怕她，为什么？
晏言转头打量了眼虞小臾，突然发现，乍一看，虞小臾在某种角度上和张老师长得挺像。
有些神似。
虽然虞小臾从正面看很普通，可她某些角度的确很像张老师。
这说明什么？
晏言和越宿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小贝，不哭了好不好？”晏言蹲下身，向桌子底下正在哭喊的小贝招招手，“老师……哥哥不会让别的老师打你的，出来，好不好？出来，老师帮你打跑坏人。”
小贝惊惶地看着她，眼里满是不信任，还在往更深处钻。
“小贝是男子汉，对不对？”晏言继续安抚，却突然被一个稚嫩尖细的童声打断。
“他才不是男子汉！”
晏言皱眉望去，只见，成舒相尴尬的抓着一个孩子的胳膊，试图劝解而未成。
那是个扎红色头绳的女孩子，比小贝大不了多少，却显得更机灵。
“他连药都不敢吃！”那孩子见所有人都在看她，有些犯怯，但还是大声说出来，“他还不敢打针！”
“他是个胆小鬼！”那孩子叉着腰，好像这样能够让她多些底气。
“什么药？大橙子，问问她。”越宿皱了皱眉头。
他旁边蹲着的几个小丫头一看他眉头皱了起来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自然也不敢像那个女孩子一样跳出来指指点点。
“你们张老师让你们吃的是什么药啊？能不能告诉老师？”成舒相问道。
他这副面孔，说是问，实际上跟威胁差不多，尤其是脸上那道疤，显得他特别凶狠。
“聪明药！”那个孩子虽然有些怯，说起这药来却得意极了，“张老师说了，吃了这个药睡一觉就能变聪明！她最喜欢我了，每次发药的时候就多给我几个，这药可苦了，所以他不敢吃，我都敢一口气全吃掉！”
在场的大人都不说话了。
说是“聪明药”，谁知道是什么东西。
成舒相慢慢站起来，挪到越宿身后，附在越宿耳边说了句什么。
越宿点点头，表示同意。
成舒相得令后，飞速地跑了出去，不知道上哪去了。
晏言看着那个女孩子，心里一阵复杂，他不知道她嘴里说的这个“聪明药”是什么东西，有什么成分，
但是，看小贝的样子，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小贝躲在桌子下，偷偷摸摸地哭，小手捂住自己的嘴，无助又恐惧地抹眼泪。
他们只能从桌子底下小小的抽泣声听出这个孩子内心的畏惧，却什么也不能做。
晏言蹲在桌子旁边，尽力弯下腰，看向桌子底下的小贝，轻声哄着：“小贝，出来好不好？哥哥给你读故事书，好不好？”
小贝捂着脸，看不出表情，不说好也不说不好，眼泪从指缝里争先恐后地钻出来，一滴一滴掉在他的衣服上。
“小贝，出来好不好？”晏言轻轻说着，不敢伸手，怕吓着他，只能蹲在桌子边唤着。
周围的孩子越来越多，都停下了手上做的事情，把目光投射在这里。
晏言怕过多的注视会让小贝紧张，于是他跟越宿说了声，“哥，你带他们出去玩一玩吧。”
谁知，他刚说完这句话，躲在桌子底下的小贝就崩溃地尖叫起来，“不要带她们走！”
小孩子的声音稚嫩尖细，被他歇斯底里地疯狂叫出来，显得格外令人不安。
小贝尖叫之后，紧紧捂着自己的嘴，无助地倒在地上，眼泪一颗一颗砸向地面。
好像用尽了所有勇气。
晏言被那刺耳的尖叫声震得头皮发麻，总觉得这孩子有些熟悉。
尤其是他刚刚撕心裂肺地尖叫时，那叫声中隐藏的悲痛与绝望，简直不像是一个幼年孩子，而像是一只失去了太多东西，只想要保护自己手里仅存的宝物的小兽。
嗓子尖挤出稚嫩的低吼，亮出不尖的、细细的爪子，企图靠自己的力量扞卫住最后的土地。
屋子里的女孩子对于这哭泣声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无所事事的看这周围的东西，好像事不关己。
晏言转头看着那些孩子，突然很想知道，小贝到底看见了什么，他是否是在保护这群孩子。
保护这些，似乎对他毫不在意的孩子吗？
真的值得吗？他知道自己在和什么抗争吗？
晏言不知道，他只是轻轻又说了一遍，“小贝，出来吧，好不好？我们不带走她们，行吗？来，出来。”
他半跪在地上，轻声哄着，极力放轻自己的声音，尽力放缓语气，劝哄着。
尽管他知道，自己正在劝的，可能不是个孩子，可能只是一个幻象，但这一切对于活在幻境里的人来说，都是真实的。
小贝哽咽着，又说了一遍，“不要带走她们……”
声音里掺了哀求。
晏言有些心酸，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回答着，“好，你出来吧，好吗？”
那孩子没有犹豫，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自己接下来的结局，抹干了脸上的眼泪，微敛着眼挪出来了。
晏言伸手想要帮他擦擦身上的灰，还没碰到，就被他惊慌地挥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