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暖想起刚才纪神医问诊时候的神色变化，又抬头去打量纪神医的神态。
    却见纪神医也在偷偷看她，见宋暖视线投来，又若无其事的移开，轻咳了一声。
    宋暖心里有了数，试探着问道：“纪神医素喜疑难杂症，您应该也看出我身中剧毒。此毒极为罕见，乃是传自域外，若纪神医不嫌弃，我愿配合纪神医试药。”
    见宋暖这么上道，纪神医确实有些见猎心喜。
    这毒他真没见过，若是能趁这个机会，弄清楚这毒的来历成分，岂不是又能让他在医术上大有进益？
    只不过，宋暖这毒，又霸道又少见，治疗起来也没那么容易，少说也要耽搁一年半载的。
    若要彻底摸清楚底细，弄明白怎么制的，怎么解的，或许还要花费更久。
    宋暖是燕王妃，又不能随意离开京城。
    纪神医只答应了在京城盘桓一年，有些不太情愿拉长这个时间。
    于是他也没有给宋暖准话，只是含糊带过去了。
    “就算如此，你这病症太棘手，我可没工夫耽搁太久，再说吧，还是先来看看你的腿伤。”
    见纪神医的态度已经有所松动，宋暖明白凡事不可操之过急，治疗腿伤的这些日子，总还要与纪神医打交道。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宋暖的心慢慢坚定下来，无论纪神医出什么样的难题，她都会迎难而上。
    “你这腿伤虽然严重了些，但胜在你运气好，遇到了老夫。不然，恐怕就只能一辈子与拐棍为伴。哦差点忘了，对你来说，也就是一两个月的功夫。”
    纪神医不知道宋暖的伤是从哪里来的，但身为医者，最不喜欢的就是不遵医嘱，糟蹋自己身体的病人。
    恰好纪神医能看出来宋暖的腿伤，是短时间内反复折腾，才落下的毛病。
    纪神医不知道宋暖在王府的处境，宋暖也没在意他这几句不满的挖苦。她微微低了头，态度诚恳。
    “是我之过，还请纪神医帮我。”
    见她态度不错，纪神医神色微缓，也没再废话，给宋暖那只没有知觉的腿针灸了几下，又问过宋暖现在吃的什么药。
    得了答案之后，倒也没说什么不好的话，就着赵太医的方子改了几处，才叫宋暖重新去抓药。
    “给你治腿的那个大夫是有几分本事，可惜若按照他的这幅药治下去，也只是让你能靠着拐棍活着。”
    纪神医又写了一个方子：“这个你去叫人抓了药配齐，每三日用于浸泡沐浴。再配合汤药煎服，加上我的针灸，要不了多久就能走路了。”
    总算有了一个好消息，宋暖眉头舒缓，她心中无比感激纪神医，还有替她引荐纪神医的郑夫人。
    那条无知无觉几日的腿，在纪神医施针之后立刻就有了酥酥麻麻的感觉。
    哪怕是不舒服的感觉，在宋暖看来也是极其珍贵的体验。
    “好了，今日就先到这里，这针灸要一连七日，中途不可断，明日这个时辰，你再来回春堂。”
    虽然答应治疗宋暖，纪神医还是没有为她改了规矩。
    宋暖却一点儿也没有介意这些，满口应下。见她答应得爽快，纪神医想到郑夫人的面子上，才又叮嘱了一句：
    “你的腿千万不可再折腾下去了，我知道你们这些高门大院里乱七八糟的规矩多，若你真的不想下半辈子都靠着拐棍活着，那些跪来跪去的礼节就都给我免了。”
    纪神医哼了一声：“别因你一人，砸了老夫的招牌。”
    宋暖点点头，手下不由自主抚摸上那条险些失去的伤腿。
    一连三日，府上难得的风平浪静。
    萧寒宴早出晚归，宋白素也在养伤，宋暖出入回春堂针灸治腿，日子难得的轻松简单起来。
    她那条伤腿，已经能够使力，虽然每晚发作起来的疼痛有些难熬，但宋暖却甘之如饴。
    “你的腿伤恢复的比老夫想象中要快得多，再有个两次，针灸就可以停了。余下的便是吃药泡汤，如此养上几个月，慢慢的也就可以与常人无异了。”
    只是恢复到与常人无异，宋暖已经很是感激了。但她还没忘记自己那所剩不多的寿命，看纪神医心情不错，便又提起解毒之事。
    “旁人都知道纪神医为我治腿，可还没治好人就没了，岂不是砸了纪神医的招牌。
    不如纪神医再多费一些心思，叫我能多活个十天半月，好歹等这双腿好全了，叫人证明纪神医医术卓绝，我再死也不迟。”
    宋暖虽然一心求生，但却并不忌讳言谈生死，瞧她说的这样坦然，纪神医不由感到有趣。
    “你这丫头又想诓我给你解毒，真是好滑头的一张嘴。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我可不能让你砸了招牌。罢了罢了，谁让你是郑家丫头送过来的人呢？”
    纪神医与宋暖相处几日，对她印象属实不错，想她年纪轻轻却又是断腿又是短命的，也真可怜。
    再加上他心里对宋暖身上那没见过的毒，还是有几分稀奇，只是尚再犹豫，便从药箱里掏了掏。
    “这个你先吃着，虽然不能解毒，也能缓解毒发，聊胜于无。好歹叫你先活到治好腿的时候。
    走吧走吧，我这儿也没什么好东西能给你的了，你再惦记也没用。”
    纪神医把一瓶药丢给了宋暖，摆手赶人。
    宋暖早就摸清楚纪神医的脾气，知道他这是态度松动了，这瓶药定然不凡。
    见纪神医不耐烦赶人了，也不纠缠，起身深深下拜，将那瓶药小心的藏起来，这才离开了回春堂。
    宋暖因为伤腿，走路不便，所以这几日进出都是走的侧门，侧门开在王府后面的那条巷子里，从这里进去，距离宋暖的院子更近一些。
    马车路过巷子口的时候，宋暖觉得有些闷，随手将窗帘子掀开一角，视线一瞥，就发现从王府后门处闪过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瞧着有点像柳姨娘身边的丫鬟。”
    张嬷嬷正好在宋暖旁边，也看到了那道人影，她眼睛毒，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几日柳姨娘常来看望宋白素，或许是派了身边的丫鬟来送东西。”
    宋暖皱了皱眉，也认出人来。
    宋白素这几日安静的很，宋暖之前一心奔着回春堂去治腿，现在才觉出几分不对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