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武元年六月初六。
郭可阳正在石佛寺的近卫第三师军营视察。
今天主要察看第七团的训练情况。
自三月底新兵入营完毕,在总参谋部的统一筹划组织之下,经过两个月时间,四个近卫步兵师的新兵已经完成了基础的队列、体能训练,现在正在进行兵器和阵型训练。
校场之上,第七团的三个步兵营正在轮番演示营级别的大方阵攻防。
所谓营级方阵,就是在连级的一百五十人方阵基础上拼合而成,扩大为一个近五百人的大阵。在营级方阵中,各连级方阵还是相对独立的,连本级的阵型并未被破坏。营级方阵的最大意义,就是实现营内各连在兵力上的相互调配,以形成支援。
营级方阵分两种,分别是进攻型方阵和防御型方阵。
防御型方阵很像是一个倒品字形阵型,前面两个连级小方阵负责正面接敌,第三个连队摆在前两个连队中后方,用以增加防御厚度,并负责支援。
正面的哪个连队在作战中出现被击穿的风险,第三个连队便派人上前支援,确保整个大阵的稳固。
营级方阵是近卫师《步兵操典》中最大的方阵,也是本级指挥员能够管控到方阵细节的极限。一个营级方阵正面和纵深大约都是40米,不能再有更大的方阵了,否则不但不利于指挥,方阵的灵活性将成为一个巨大的困难,移动起来将是一场灾难。
方阵中长矛兵与长矛兵之间几乎就是肩膀挨着肩膀,每人占据一个平方米的空间,队形极为密集。
火枪兵要好的多,每个火枪兵约占据1.5米宽的正面,这主要是因为火枪兵要装填弹药或者前后移动,必须留出适当的间隔。
从营往上,由于兵力的众多和展开正面的过大,指挥官在战场之上只能将命令传达给下级指挥官执行,成为了一个战役层面的把控者,而无法对具体的战术细节进行干涉。说白了就是指挥不到班排这种极小的作战单元。
而营级的进攻型方阵,就是三个连队全都一字摆开,不留二线支援力量。
七团各营的演练显得有些生疏,毕竟新兵刚刚开始武器和阵型训练才半个月还不熟练,而各连的军官们扩军之前基本上都是大头兵,对于指挥战阵也不精通,营连军官之间的配合还需要磨合。
七团的指挥(就是团长)韩阳不断对自己的上官指挥使韩大寿进行腹诽。
皇帝本来只说看看连级方阵的演练,看完之后韩大寿又主动请求皇帝看一下营级方阵的演练,说也练了一段时间,想请陛下指点一下不足处。
“心机狗!不就是想留陛下在这多待一会儿,你好在圣上面前多表现表现嘛!”韩阳心道。他对韩大寿的小心思一眼便看穿了,这厮能力是挺强,就是老爱耍小聪明玩心眼,韩阳对此多有不齿。
此时站在点将台下方阵之中的郑维国,却与韩阳的想法完全不同。他对韩大寿爱戴得很,因为正是韩大寿给了他立功的机会。
上次罗亢要人去跟踪那个可疑的小贩,韩大寿便安排郑维国他们四个去了。事后证明果然是建奴的细作,他们四人加上罗亢、韩大寿全都受到了皇帝的嘉奖,每人赏赐田地二十亩,银百两,他郑维国和邓卫也都军衔上升一级。能有这些还不多亏指挥使韩大寿点了他的将,要不然这好事咋能落在他的头上。
现在郑维国看着点将台上,韩大寿与皇帝不停地探讨阵型指挥的方法要领,心里那叫一个羡慕,要是有一天自己能有资格与皇帝说这般多的话就好了,那自己肯定不会比张友定混得差,那张友定身为近卫第三师副指挥使都没几次插话的份。虽说当初大家都是同一批进的老近卫师,这还不到一年,尊卑等级就已经分得清楚的很了,假以时日还不知道会怎样。
皇帝刚与韩大寿等人说完话,便见一个锦衣卫自营门外跑出来对王承恩说了几句话,王承恩又凑到皇帝身边耳语了几句,皇帝便离开了。
紫禁城武英殿内,郭可阳读完登州东江总督袁可立的密折,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东江来人。
“你平身吧!”
“是。”回话者战战兢兢地站起身,却仍深低着头。
“无须拘谨,敢深入建奴腹地,与刘兴祚传递情报者,定是百里无一的英雄好汉,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臣谢陛下夸赞。”说完长揖之后便直起身来。
这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个子不高,脸庞清瘦,气质沉静。
“你叫毛永奇?和毛文龙是什么关系?”郭可阳想到袁可立的密折上提到此人叫做毛永奇,是东江总兵毛文龙的麾下,就是他负责具体与刘兴祚进行接触的。
“回陛下,臣是毛帅的义子。”
“哦?这么说你本不叫这个名字喽?”
“是,臣本名叫做田立,原是辽东宽甸军中的小旗。那老奴酋起兵后荼毒辽东,臣一家皆被建奴杀害。臣逃到山林之中得以幸免。”
“后来毛帅奇袭镇江,臣便投到毛帅军中誓死要杀建奴。不久臣便被毛帅收为义子,因臣会朝鲜语,故常常化装成朝鲜商队往来建奴腹地搜集情报,建奴所缺物资甚多,对于商队不加限制,是以臣能够全身进退。。”
这是个人才!既与建奴苦大仇深,又熟悉辽东地形民情,还会朝鲜语,简直就是做间谍的不二之选。郭可阳瞬间便对此人有了兴趣。
“给朕好好说说,你是如何与刘兴祚建立联络的?”
“回陛下,臣从前便与刘兴祚见过面。一开春,海冰解冻,毛大帅就收到了袁军门的命令,毛大帅便派臣带再次带人伪装成朝鲜商队,前往沈阳与建奴进行贸易。”
“臣到沈阳后,利用往刘兴祚府上卖货的机会,于密室之中将袁军门的书信交给了他。”
“刘兴祚读完书信仰面长泣,自言‘不想天子竟知我名’,刘兴祚对着京师兴三跪九叩之礼,指天发誓要为陛下效死,其原话说‘不敢受陛下封侯之诺,只求弥补自己十余年来误入建州、助纣为虐的罪过!’”
“这么说刘兴祚同意继续潜伏在建奴那里了?”
“是,刘兴祚要臣定期前往沈阳,他好将搜集的情报尽皆告知于臣,令臣带给陛下,以做对建奴攻略的参详。”
“他可命你带回书信?”
“回陛下,不曾带回书信。刘兴祚说,前锋总兵官祖大寿不久前曾派人带书信联络他,被皇太极发现,他一口咬死这是祖大寿的反间计才得以脱免。为了保证陛下亲自安排的潜伏大计,今后他只让臣口头传信,也不许臣再带书信给他,以免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