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面帝王怒火,亲眼见证康熙从暴怒到寻常不过须臾,那种无形的压迫感,教会宜修什么是帝王之怒。
近距离感受犹如雄狮怒吼般的压迫感后,宜修第一次佩服胤禛这个狗男人,暗自叹服他往日的“韬光养晦”之道。
面对将帝王心术玩到极致的康熙,别说些许小聪明上不得台面,便是天衣无缝的权谋布局,人家也能一眼看透,除非利益大到足够打动他,否则谁也没法让他入局、上当。
意识到就自己这点子道行,在老爷子面前压根不够看,宜修当机立断,仔细琢磨了胤禛往日的行事风格,事事以谨言慎行为准则。
往后三天的盛宴,宜修除了伺候贵妃、陪太后闲聊、哄孩子们,就是和几个好姐妹说说话,主打一个不冒头、不掐尖——
和皇家福晋们同进退,彻底地“隐”了下来。
三月十一,宴会已然进入尾声,太后、太妃压根没玩过瘾。
俩老太太已经完全爱上了白天一身便衣到处找老人唠嗑、打马吊,或是和哪家老福晋琢磨孙儿、孙女婚事。
晚上就放花灯,游园听曲,或是给人牵红线,安排少男少女相看,或是去蒙古包瞧着一群蒙古装扮的姑娘们围着篝火唱歌、跳舞。
哪怕打马吊没赢过一次,五子棋次次输人,依旧热情不减。
特别是成功牵了好几次红线,给几个宗室格格挑了人人称赞的好婚事后,太后、太妃甚至都想在郊外别庄住下来。
然而,她们一辈子也没主宰过自己的命运,再想也就是想想,没法成现实。
不过,太后、太妃心胸开阔,虽觉遗憾,但伤感一会儿,就被甘淑仪、温宪拉去打马吊,逛苏杭一条街。
一顿打打打、买买买,太后、太妃开始珍惜当下,俩老太太兴致高昂,利索地穿梭在各个街道、阁楼、球场、庭院,甘淑仪和温宪都快累趴下了,她们还意犹未绝。
甘淑仪、温宪顿时心生敬意,朝着宜修大倒苦水。
温宪接连灌了三大口茶水,“四嫂,皇玛嬷实在是太能逛了,我都、都快喘不上气了,她们居然还有力气穿过大半个庄园,从苏杭一条街逛到吃喝玩乐一条街,厉害,实在是厉害!”
甘淑仪昂起头,指着下巴,哭诉道:“福晋,再这样逛下去,我都要瘦脱相了。您瞧,原本肉嘟嘟的双下巴,只剩下尖头了,呜呜呜呜……”
宜修羡慕地打量着恢复纤细身材的甘淑仪,口不对心地宽慰:“太后、太妃在宫里住了一辈子,难得出来玩一趟,就当是尽尽孝心,哄得她们玩个尽心,本福晋就许你万寿节后带淑媛、淑妍回甘家小住两日,如何?”
“真的?”甘淑仪两眼冒光,眸中的期盼在宜修点头的那一刻得到落实后,瞬间满血复活,蹦蹦跶跶地再度起身,“福晋,您太好了,我、我这就再去太后面前伺候。”
不一会儿,人就没了影,温宪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这一幕,无言地比出个大拇指,“四嫂,还是你厉害!”
宜修眉眼一挑,表示:拿捏甘淑仪,小意思,完全不值得一提。
休息半晌后,温宪讨好地给宜修捶肩,见宜修舒服地迷了眼,小声地试探:“四嫂,能不能再、再给我几个良婿人选啊,好几个老福晋都给我下帖了,让我帮忙牵牵红线,你看?”
宜修抚额后翻了个白眼,真想一巴掌糊温宪脸上:就你那点子城府,还去老福晋们面前露脸。
但凡你没个公主头衔,都得被拆吃入腹,远着她们还来不及,你还上赶着去赴宴……知道什么是有自知之明吗?
“四嫂,我真的很想带纯悫去各家转转,求你了!!”温宪也知道自己道行不够看,但她真的很享受被人追捧的感觉。
尤其是想拉着纯悫一起去,在纯悫面前立起她姐姐的身份与优势。
嘟嘴恳求了大半天,宜修被她那撒娇的做派,激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也耐不住她一直唠叨,只得松了口,“行行行,回头我再帮你找找,找找看,有就给你。”
“四嫂,你就是我的神,只要你点了头,一切问题、麻烦都迎刃而解。”
“诶诶诶,别别别这么亲热,我受不住。”宜修赶忙推开她,又顺势给了个任务,“怀安的婚事,太后有意牵红线,这很不错,但你还得使使劲儿,让太后、太妃帮忙给娘娘们家中的姑娘相看相看。”
温宪眼珠一转,似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提议道:“皇玛嬷对男女相看之事很感兴趣,可惜,马球宴也就剩一天了。要不,咱们四月再办个赏花宴,让皇玛嬷她们规划规划活动,既满足皇玛嬷做媒的心思,又给咱们郊外各处庄园扬扬名,往后对外出租价格也能更高一些?”
宜修眼皮猛然一跳,只定定看着温宪,目中似有惊讶:温宪的聪明与蠢笨,不在她的是否聪慧,而是看……对谁,嗯,每个人都有他的价值。
别看,温宪在她这儿确实是不够看,在老福晋们面前更是被哄得团团转的那个,但在太后、太妃那儿,人家哄起来人完全是信手拈来,不怪之前皇阿玛夸温宪聪慧纯孝……也、也是有理由的。
“嗯,这、这主意不错,就交给你了。”
“放心,一切交给我。”温宪喜滋滋地搂着宜修,连连点头,等宜修再三拒绝她的贴近,这才依依不舍地召开怀安,一脸受伤地“哼了”一下,见宜修眯着眼看她,立马乐颠颠地带着人走了。
全程看戏的三福晋,悠悠道:“怎么觉得温宪在你面前就是个求表扬的小猫呢?”
“呵呵呵呵,猫很聪明的,很会讨好人。”宜修笑了笑,“温宪啊,算半只吧!”
三福晋沉默地打量宜修片刻,渐渐敛去微笑,肃然道:“你让温宪哄太后,是不是……”
“是。我的有意的。”宜修语气淡然,眸中闪过一丝狡黠,“三嫂,身为皇家福晋,无论愿不愿意,被宫里指下来的格格,咱们都得好生待着,不能妒、不能忌。”
“但格格和格格也是不一样的,不沾亲不带故的好料理,但凡跟宫中娘娘带着点关系,那就是长辈的脸面,打不得骂不得,冷不得热不得,我可不想受这份气儿。”
“原先弘晖、弘春在宫里,娘娘们自是没空琢磨儿子后院空不空,这不马球宴后孩子们就得回家了嘛。这空闲下来的娘娘们,有的是空琢磨,可不管儿子在不在。”
三福晋深感有理,用力地点头,给了个赞赏的眼神,“果然还得是你,有先见之明,借温宪去太后娘娘那进言,想必四月赏花宴后,跟娘娘沾亲带故的适龄格格们就去了一半。”
“娘娘们就是想指人,也没了合适的对象,只要不是表妹或是青梅竹马之流的格格,进入了府也就那样。”
“等过了四月,端午后孩子们抓周完,娘娘们再有心思,怕也多是花在怎么让咱们把孙子们送进宫上……四弟妹,厉害!”
宜修轻轻放下茶杯,笑道:“谁让你和八弟妹给的东西够好了,我那条铜鎏金嵌白玉锁片领约,别忘了送来。”
之前的话,都是说给别人听得,贵妃可不会主动指人进雍郡王府,已然彻底被她拿下了。
三福晋:“……你,回回都挑最好的,行行行,给给给,成了吧!”
又过了会儿,三福晋忽想起一事,转头问宜修道:“如此,倒是不用操心后院,可是你我两家的爷们也没个归期,之前我倒是和荣妃商量了下,大嫂家弘昱、你家弘昭和我家思泰的抓周宴一块办,但皇阿玛那儿的口风不好探呐!”
提起这事儿,宜修冷哼一声,她这几天隐得很,可老九胤禟倒是高调不已。
借着蹴鞠宴的热潮,不是请皇阿玛他们去蹴鞠场,一看就是一整天,天天都吵得很;
就是学着赌坊那一套,什么下注买那队输赢;
更有甚者,居然邀请一堆莺莺燕燕,在蹴鞠比赛中场跳舞斗艳……
偏偏一大群老爷们看得津津有味,弘晖、弘春午睡时都喊“跳的好”“加油加油”,真是……不知羞!!!
至于这事儿为什么没被抖露出来,被宫中娘娘们知晓?那可多亏了老九积累了大量被五福晋抓包的经验,想出了个天衣无缝的主意——
莺莺燕燕们女扮男装,以蹴鞠队跑腿小厮的身份进的场……
宜修查出这事儿的时候,不得不佩服老九,真能折腾,当然也没放过他,一句话就要了他半条命:“所有的赌资和收益,一半吐出来,一半捐出去!”
老九如何会乖乖听话、束手就擒,但……瞧见八福晋、九福晋、十福晋围着宜妃转后,胤禟认怂很及时,连忙表示:“四嫂说的是,一切都听四嫂的。”
宜修冷哼一声,果然,男人都贱得很,好好说不听,非得上手段,才能明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