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低头请罪,“我等见是胡将军引人前来,并且皇孙身上带有皇帝的印信,所以就放下了警惕,他们入内后支开下人,这才让我等起了疑心。”
“我等冲进去时,就看见皇孙正要举剑砍杀主公,所幸阻拦及时,这才没有酿下大错。”
桑姬呵斥道:“那现在人呢?”
侍卫立刻将胡恒春和李炳明押解进来,两人都被五花大绑,口中塞着布条。
胡恒春满头是汗,神色间有着闪躲,李炳明则是怒瞪着桑姬,催促她赶紧放开自己。
桑姬面色冰冷,眸中燃着熊熊火焰,似乎要焚灭世间一切。
“定安待你不薄,你竟然做下这等恶事!”
桑姬只说了一句,就转头看着李炳明,痛心疾首地道:“你已经及冠,膝下长子都会跑了,不是不知事的孩童,如今却要手刃嫡亲叔父,你有想过怎么对父皇、对大哥交待吗?”
侍卫拿走了李炳明口中的布条,李炳明是李家嫡长孙,注定会继承李家,被长辈疼爱至极,就算是几个叔父都要对他避让一二,等他长大后,没过几年李家就夺得天下,他的地位水涨船高,尤其是皇帝和李绪都觉得亏待他,舍不得骂上一句,平素只有哄着的!
他唯一遇到的波折那就是在平城断臂了!
这导致他失去了皇位继承权,丢失了本应属于他的皇位!
所以此时就算胡恒春拼命给他使眼色,他都不屑解释,因为他确实打算这么做,他趾高气扬地道:“知道了又怎么样?皇祖父疼爱我,根本不会计较这一点小事,反倒是你们,早该是阶下囚的玩意,竟然敢绑了我,还不快跪下来请罪,求我网开一面?否则我定然要皇祖父诛杀你们!”
桑姬眸中闪过诧异,她万万没想到李炳明如此配合。
“唰——”
明亮的剑光闪过,划过跪在地上的人脖颈,鲜血喷涌而出。
直到李炳明瘫软在地,众人才恍然惊醒过来,这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一切发生的极快,从侍卫进来禀告李晏遇刺,到李炳明被杀,还不到半炷香时间。
桑姬手持滴血长剑,目光冷冷地扫视着他们,道:“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受这等羞辱!李炳明小儿素来得皇帝宠爱,他心胸狭窄、气量狭小,今日放他离去,来日诸公如何自处?我是定安遗孀,自然能活命,但是诸公呢?诸公的亲眷呢?”
荣令悍然拔刀,一刀砍下了李炳明的头颅,用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符成胜接过刀,手起刀落,一刀砍断了李炳明仅剩的手臂。
紧接着,又有几人举刀砍向李炳明的尸首。
不需要人说,花厅内的二十多人都明白是要交投名状的时候了。
李炳明受到的宠爱无需多提,就算皇帝此时饶过他们,可之后呢?
李炳明的同胞弟弟被李绪看重,眼看着就是皇朝的皇太孙,他们现在得以保全性命,可他们的子嗣呢?
还不如拼一把!
至于主公醒来会怎么想?会不会因此对他们生恨?
桑姬像是知晓他们的想法,笑着道:“今日我与诸君同去,共生死。”
她的面上残有血滴,衣服上溅满了鲜血,若是在其他地方,恐怕会吓人一跳,但在场都是战场中过来的老将,自然不在意这点血腥,他们在意的是桑姬话中含义。
杀戮李家宗亲的罪名,桑姬愿意一力承担,绝不会推诿给他们,不仅是今日同生死,来日李晏醒来,桑姬也和他们同生死!
两息过后,花厅内再次响起了刀刃砍断骨头的声音。
众人戎马半生,俱是从腥风血雨中走出来的,除了桑姬是靠着利剑划破咽喉,其他人则是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统统是用尽了平生最大的力气。
等到府内的其他人赶来时,李炳明已经不成人形,瞧不出原来的样子了,他们踏着地上的碎肉,进入花厅内,果决地拔刀砍向地上的人。
新来的人官阶比花厅内的老将低,他们大都是年轻一代,再过十年、二十年朝堂中的中坚人物,来之前已经知道了情况,此时当然没有丝毫犹豫。
因为一两个人围杀李家宗亲,那是滔天大罪,但是当主公的发妻和主公最忠心的手下,他的基本盘,联手做这一件事时,对于这些小将来说,能够参与进去就是莫大的机缘。
风险虽然大,可能会被主公记恨,但是收益也非常高。
假如李晏醒来,有这么一件事在,他们将会彻底捆绑在一起!
等到一切结束,地上只有一滩烂泥了。
胡恒春发着抖,脸色惨白,涕泪横流,满身被溅着血,身下着一股腥骚味。
“敢问王妃,此人要如何处理?”
桑姬漠然扫了他一眼,像是在看一只飞虫,道:“杀了便是。”
血液在众人体内激荡,冬日的寒夜,他们却只觉得滚烫炙热,面上有亢奋、有狠戾、有难以压抑的期盼,却唯独没有惶恐、犹豫。
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那就不该再犹豫了!
桑姬不着痕迹打量过众人后,心中不由满意,她提着剑缓缓走出花厅,转身对着众人道:“今日,当见分晓。”
李家宗亲住在一处区域,出了李晏的宅邸,邻近几条街都是李家宗亲的住所。
喊杀声持续了一夜,桑姬从傍晚走到天明,这柄由李晏亲手送给她的利剑,饱饮着李家宗亲的血液。
荣令等人自然不会让桑姬上阵砍杀,实际上桑姬是在重重保护之下,需要做的只是用剑杀死一个个送到她面前的李家宗亲。
她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她也不需要知道,她只需要知晓李渭的后嗣只有李晏和她腹中的孩子就好了。
她也不该记得自己杀了谁,因为最后这一切都只会是她指使的。
这倒不是荣令等人怕事,推桑姬上前,实在是桑姬的身份太有利了。
桑姬没有家族,子嗣又是李晏的血脉,她根本不用担心李晏心怀怨恨,日后报复到她的后嗣身上。
而且,今日过后,荣令等人为自己的后嗣考虑,无论李晏愿意与否,他们都会全力以赴将桑姬的孩子推上太子之位!
天光大亮,该死的人都死了。
原本该紧闭的宫门,不知何时打开。
桑姬坐着马车长驱直入,仿佛她才是这里的主人,而非应该被阻挡的逆臣。
日光散落在琉璃顶上,和寻常别无二致。
皇帝坐在殿内,短短一夜,他却像是老了十岁不止,涩声道:“你是来杀我的吗?”
桑姬提剑走入大殿,龙涎香压不住她身上的血腥味,“陛下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不是吗?我真要杀陛下,就不会折腾一夜了。”
皇帝问道:“为什么?”
桑姬道:“大概是因为定安真的要死了吧。”
如果定安活着,不需要杀这么多人,可惜相比桑姬腹中没出世的孩子,就算是三岁稚子都显得太过年长了。
在这场政治博弈中,谁都没有回头路,只能继续往前走,一旦停下,那就是身死族灭的下场。
当天,皇帝册封李晏为太子。
这一场政变,在后世的人看来,史书上的记载疑虑重重,有着许多难以推敲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