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原谅你吧。”
这句话仿佛解除诅咒的魔法,瞬间便让紧绷着呼吸等待宣判的沈阡放松下来,他有些艰难地喘出一口浊气,整个人软绵绵的玩偶一样瘫软下去。
顾江野并未伸手,漆黑的触肢却仿佛扶椅一般,撑住了沈阡不断下滑的身体。
沈阡的眼眶泛着热度,他轻轻喘了喘,看向收回目光后依旧在摆弄着那个透明方盒子的顾江野,某种情绪促使着他开口,“我真的很爱您。”
他缓缓伸出手,似乎想触碰顾江野,指尖却只轻轻落在环住他腰际的触肢上,“我好爱您啊。”
沈阡的眼中噙着泪水,他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窝在触肢和薄被之间,只露出一双红彤彤而剔透如水晶的眸子,“我......我不知道你会不会讨厌......”
[理智值-8,-12,-14,-15.......]
顾江野刚从某场毫无记忆的长梦中苏醒,一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触肢,接触那些漆黑而扭曲的触肢让沈阡的理智值狂跌,他却仿佛全然不觉似的,又或者是在借由短暂的疯狂向顾江野剖白自己的心意。
“从我遇见你的第一秒......我就爱上了你,喜欢只会随着时间不断加深......爱却好像毫无止境......”沈阡语气很轻,他的脸埋在触肢之间,唇瓣微微贴合着吸盘,从顾江野的角度只能看到他挺翘的鼻尖、纤长的睫毛,和毛茸茸的发顶。
沈阡近乎虔诚地呢喃着,“我的忠诚,我的信仰,我的爱情,我的灵魂,我的身体,我的全部,我都愿意献给您。”
“我好爱您啊,您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什么都愿意......”沈阡把“爱”字重复了不知多少遍,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他抬起头痴痴地微笑着,眼角和脸颊晕起一片酡红,“我真的好爱您......”
“我愿意侍奉您,做您的信徒,您的奴隶,您的情人......”
熟悉的话音落在耳畔,顾江野一怔。
他忽然回想起了那个梦——沈阡被投靠万人圣庭的“内部”玩家绑架,而他则因触肢被封印而坠入沉沉的睡梦。
在那个梦境中,他曾......
梦见过沈阡。
或许不是现在的沈阡——那个沈阡面容更加成熟,身型比现在略高,言谈举止也更加坦荡自若。
“您想要来一颗莓果吗?”更为成熟的沈阡轻声发问。
梦中的顾江野身披黑袍,头戴兜帽,黑发垂至脚踝,赤足踩在泥土上,脏污却始终不曾沾染他的身体。
“你是谁?”梦中的顾江野微微歪头,纯白的眸子中有着纯然的困惑。
他并不认识沈阡。
沈阡却仿佛早已知晓即将发生的一切,他笑着摊开手掌,掌心静静躺着三颗红色的莓果。
“莓果是种很神奇的水果,”沈阡的嗓音略显清冷,但此刻含着淡淡的笑容,便仿佛初雪在日光下融化,凝成一汪温柔的水,“在你的牙齿咬破它之前,你永远不会知道它是酸还是甜。”
梦中的顾江野便抬起手,漆黑的阴影在他的指尖蠕动弥漫,“第一颗是甜的,第二颗是酸的,第三颗没有味道。”
他的声音冷淡而平板,隐约渗透着倦怠和无趣,十分直白地破坏了沈阡刻意营造的气氛。
回忆起这个梦境的顾江野都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小宠物,虽然是未来的小宠物正在和过去的自己调情,而过去的自己做了什么呢?
真没情趣。
自认已经彻底学会人类情感的顾江野这样自我吐槽着。
梦境还在继续。
梦中的沈阡仿佛早就习惯了顾江野的直白,他抬手把第二颗莓果塞进嘴里,被酸得眼中含泪,好半天才“唔”了一声。
“果然好酸啊。”沈阡蹭了蹭眼角渗出的泪水,却还是笑着把第一颗莓果塞进了顾江野的口中。
意料之中的甜意。
梦中的顾江野恹恹地咀嚼着,丝毫不为所动,仿佛口中蜜糖一般的甜只是无味的空气。
因为的确没有味道。
梦外的顾江野漫不经心地想着——就像他无法真正体会到疼痛一样,那时的自己也无法体会到其他任何感官。
疲倦、饥饿、疼痛......还有那些被神经和激素催生的其他情绪,孤单,快乐,悲伤,满足......他全都感知不到。
这也是难免的,梦外的顾江野思考着,他毕竟是#*&@%,只是生硬地把自己的一部分塞进了人类的壳子里,勉强能让身体动起来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话说回来,#*&@%究竟是什么?
梦外的顾江野茫然地眨了眨眼,梦中的顾江野同样也眨了眨眼。
他的嘴里含着一颗莓果,齿尖无意识划破了莓果薄薄一层的表皮,内里又酸又甜的充盈汁水迸裂出来,将顾江野淡色的唇染成了鲜艳润泽的颜色。
“你看,”沈阡笑出了声,“第三颗并不是没有味道的,对不对?”
梦中的顾江野语气依旧寡淡,“我嘴里的并不是刚刚拿着的第三颗莓果,”漆黑的触肢将沈阡背在身后的手卷了出来,“这才是第三颗莓果,它是没有味道的。”
触肢尖尖卷起莓果,直直塞进了沈阡的口中。
沈阡嚼着那颗果然没有味道的莓果,含糊地开口,“这在人类社会中被称为魔术,一般来讲,即便看穿了魔术师的手法,观众也是不会揭穿的。”
梦中的顾江野微微歪头,似乎认可了沈阡的解释,触肢尖尖依旧停留在沈阡的口中,却不说话了。
梦外的顾江野瞥了一眼还在向他吐露着赤忱爱意的沈阡,缓缓勾唇,“真是个小骗子。”
已经陷入短暂疯狂的沈阡没听懂顾江野的话,只是把额头越发埋入顾江野的怀抱,滚烫的唇在漆黑的触肢上胡乱吻蹭着。
梦中的沈阡同样吻上了顾江野的触肢。
他的唇瓣上还染着莓果的汁液,仿佛朝圣般虔诚地吻着唇边的触肢,将那点艳丽的颜色蹭在了漆黑的触肢上。
“怎么会没有味道呢,”梦中的沈阡轻轻呢喃着,“只要是您喂给我的东西,一定都是最甜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