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觉得很烦躁，他觉得自己和如懿没什么好讲的。
    要不是琅嬅怀着孩子，不能见血，他大概早就赏海兰和如懿一人一条白绫了。
    他觉得自己现在的性子，已经变好了不少。
    居然真的要去见如懿。
    光是想着如懿这个人，弘历便觉得有些窒息。
    他有时候在想，渣龙是不是也不爱如懿。
    当他还没彻底恢复意识的时候，每每想到如懿，便觉得胸口滞闷。
    想来就是渣龙本人，也早就对如懿感到不耐烦了吧。
    但他当时，却像是被什么被控制了一样，对着如懿说了许多情话。
    控制不住地和她讨论《墙头马上》。
    但他心里，却没有丝毫波澜。
    现在想来，他大概是受了剧本的影响，才做出许多心口不一的事情。
    当然，这此举动，也给了如懿相当大的错觉。
    让她以为，她是帝王的真爱。
    想来渣龙和自己自然是有责任的。
    可是，自己后来的态度明确又坚定。
    但她还是……
    弘历这就有点不理解了。
    弘历这样想着，不自觉跨进了翊坤宫的宫门。
    如懿见到他，双眸一亮，立刻提着裙子小跑着上来，紧紧地抓着弘历的手。
    “皇上，他们要抓臣妾，皇后说要把臣妾押到冷宫里去。”
    她有些语无伦次。
    “魏嬿婉要害臣妾，她派人陷害臣妾，皇后也见不得臣妾好……”
    “皇上，你可不能容忍皇后这般嚣张。”
    弘历看着语无伦次的如懿，他发现她现在已经有些不正常了。
    “没有人要害你，你做了错事。”
    “是吗？”
    如懿随后摇了摇头。
    “这宫里，人人都想害臣妾，她们都嫉妒臣妾……她们都嫉妒皇上和臣妾的青梅竹马之情。”
    如懿喋喋不休，双目空洞。
    弘历确信她已经疯了。
    “没人要害你，也没人嫉妒你。”
    弘历摇摇头。
    他觉得自己到现在，才算真的理解如懿。
    她一直是个活在自己世界里，不愿出来的人。
    所以，当事情无可避免的时候，她便会一头扎进自己的世界里。
    就像现在。
    “皇上，你不会抓臣妾的对不对？”
    她双目含泪，双唇微张。
    她还是当年少女的做派。
    弘历很想一把将她推到地上。
    但当着一众侍卫，他也不想太过分。
    侍卫见到如懿扒拉着弘历不肯放手，连忙上前拉开。
    “如懿，你犯了错，自然要受罚。”
    弘历看她一脸倔强，知道她不死心。
    便开口补充。
    “废你为庶人皇后的旨意，也是朕的旨意。”
    如懿听到庶人两个字，明显怔了怔。
    皇后的懿旨里，根本没有提过废她为庶人的事。
    当然进去了，和庶人也没什么区别。
    只是保留封号，尚且体面些，如今她连封号也被夺了去，当真一无所有了。
    她睁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
    才慢慢开口:“庶……”
    她觉得这两个字，像是千钧重担，哽在她喉咙处，怎么也说不出口。
    “庶人……”
    她看着弘历，她不信他如此狠心。
    “皇上已经废过臣妾一回，难道还有第二回吗？”
    庶人，又是庶人。
    “可……”
    如懿委屈地咽了咽口水，双眼通红地看着弘历。
    “臣妾罪不至此……魏嬿婉她活得好好的，况且要不是她先逼臣妾，臣妾也不会出此下策。”
    她也不想害人的。
    她都是身不由己。
    “你总是愿意怪罪别人。”
    弘历有时候都佩服她。
    一个从来不反思的人，一定过得非常愉快。
    “不过，你为何不怪朕？”
    如懿被他吓了一跳，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怪他。”
    为什么要怪他？
    他可是她的夫君。
    如懿摇摇头。
    “皇上，曾经真的爱过臣妾,皇上是臣妾的一心人，皇上难道真的不念了吗？”
    如懿突然激动起来，纵然她此刻被侍卫架住，但她也想问个究竟。
    她不信，她不信弘历对她没有半分眷恋。
    但弘历冷漠的样子，让她觉得难受不已。
    弘历摇摇头，他咬咬牙，终于下定决心。
    “朕确实对你，已经没有半分情意了。”
    弘历不喜欢说绝情的话，就像他不喜欢说情话一样。
    他一向是个行动派。
    喜欢就赏赐，不喜欢就冷着。
    他以为，自己表达得够清楚了。
    没想到，必须把话说透，她才能懂得。
    如懿确实听懂了，但她选择不信。
    她摇摇头，语调陡然拔高，几近破音。
    “不，你不是弘历！你不是！”
    “我的少年郎去哪里了？”
    如懿带着哭腔不断吼叫。
    弘历闭了闭眼，斩钉截铁地告诉她。
    “你的少年郎，只是你的一厢情愿”
    “纵然他对你曾经有情，但已经消磨殆尽了。”
    弘历确信，就算没有他，如懿的少年郎也会消失。
    只是渣龙比他怂，比他能忍，才显得他们二人的情意，持续的时间长。
    “况且，朕怎么做你的少年郎？你可是江南女子，你忘了？”
    “有没有可能，你根本没有什么少年郎。”
    她和渣龙的兰因，明明从一开始便立不住，更不要谈后面的絮果了。
    这段关系，从一开始，便十分离谱。
    如懿听到这句话，突然陷入沉默。
    她觉得自己的信仰，仿佛崩塌了。
    随后她摇摇头。
    “不……”
    “我有少年郎，我与弘历从小青梅竹马……，我和他一起看墙头马上……”
    如懿木然地自言自语。
    显然她已经彻底不正常了。
    但她本来也是个不正常的人物，如今变得混乱，也是常事。
    弘历摇了摇头:“带下去吧。”
    如懿疯疯癫癫的模样。
    让他想起了真正的乌拉那氏。
    真正的乌那拉那氏，若是和如懿比起来，也算得上是烈女了。
    当时她在房间内偷偷断了发，任凭他如何诘问，她也拒不解释。
    他告诉众人，皇后迹类疯迷，无可救药。
    他当时真是恨极了，恨不得把这个人从他的岁月里彻底抹去。
    没想到，多年过去，他竟然对此事释怀了。
    甚至开始佩服她。
    如今百年过去，她应该早就轮回几载了吧。
    想到这里，他亦是十分唏嘘。
    也许，他也不该再留在原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