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我仿佛看着那顾阎王了
作者:狼人杀烂笔头   太后前期虐夫,后期守火葬场扒拉最新章节     
    《谈薮》注云:“天地初开,以一日作鸡,七日作人。”
    “人日”又称人庆节,往年岁末,皇帝均赐群臣彩缕人胜,登高大宴群臣,今年恰逢玄皇帝颁诏大贺,偏生赣州城里,太尉曲智瑜更广布元春宴,以图三庆喜临门。
    浓厚的节日氛围从清晨延续到子时,从茶肆酒楼遍布客栈街道,连往日无人敢靠近的太尉府,都在百姓眼中亲近了不少。
    太尉曲智瑜以严治下,仅从这样的喜悦里赐予他的子民一些暖意。
    但对于顾梓恒来说,节是什么?是一片空白。
    岁末往往是边防要务繁重关头,每逢逼近年节,他不是正在替薛纹凛分担军枢要务,就是在分担的路上。晕头转向之余何谈过节?长此以往,既无节日概念也失去了过节的主动性。
    至于隐居济阳城这几年,只能说忙之更甚,几近心力交瘁的地步。
    这几年薛纹凛可谓疯狂自在,做什么?答:游走于生死边缘。
    而后,到了此人身体焕发生机后,奈何不得济阳城又长又冰寒的冬季,生病如同吃饭茅厕一般日常,时时牵挂在自己心头。
    再后,千珏城一纸袭爵诏书将他推到那个政敌无不极力企及,自己却无甚兴趣的位置。
    他就像不用抽打就能自行速转的陀螺,所以,节日是什么?
    是每个守候床榻的月夜,是每个改批文书的白日,或者随时可能发生、某人身边又出什么幺蛾子的任意时刻。
    于是当薛纹凛含蓄地表达想要过节的愿望时,顾梓恒脑海立即浮现四个字:“查无此词。”
    继而一脸懵圈地重复,“人日?大贺?元春宴?”
    两颗头颅在他面前齐齐同频同幅点头。
    顾梓恒:“......”
    理智第一时刻告诉他坚决不能同意,且万万不能被此人示弱装可怜的假象所蒙蔽。但情感在提醒他,关于过节这类从前看似软弱的行为,无论对他亦或薛纹凛而言都是人生中的一大空白。
    既然重获新生,似乎未尝不可尝试。
    顾梓恒两唇翕动,心中已在动摇,他低头看向碗中淌着热气的墨黑药汤,习惯性谈起条件,“儿子正在为这一天努力。您看,这两天天气稍稍变化,您便现出弱症,身子还未养好前如何能放心您独自出门?”
    薛纹凛:诡辩!
    般鹿:独自?我是什么?
    薛纹凛只着了一身青灰单衣,从头到脚都被围在褥子里,正歪倒在软枕上舒适惬意,他斜眼看着顾梓恒有条不紊、游刃有余地搅动汤药,貌似打太极的心态十足,只好顺着意东拉西扯,“这些节日,往年便有么?”
    这问题很难回答,顾梓恒不甚了解,他只好看向般鹿。
    青年常年随侍在侧,原本并不比两个主子知道得多,好在这几日特许机会出去放风探路,约莫又晓得了一些,随即颇是自得道,“人日取自上古女娲娘娘补天之类寓意,自是古今早有由来,只是陛下大贺——”
    般鹿小心掀起眼帘,看了一眼自家主上,“仿佛只此今年。”
    薛纹凛接过药汤很干脆地一口干了,对某个祥瑞诏书的来历始终未表姿态,却只是好奇问,“古来有之,为何我在大帐从未听说?”
    “此类年节都在岁末,这等时日您都是三日攒成一日,为了部署边防统共歇不到四个时辰,如何会有这些印象?”
    薛纹凛恍然大悟,想想确实如此。年少时随父打天下,成年后远走大漠,代掌御印摄政后政务缠身,似除了陪同皇帝祭祀,未尝还未年节。
    薛纹凛无声喟叹,蓦地无征兆呛咳了两下,吓得另外两张脸霎时变幻颜色,以为此人想起什么惨烈的战时往事。
    他摆摆手表示无碍,对节日的兴致仍停留在脸上,“索性还未与亭侯营接上头,我们无需急于一时,你说呢?”
    顾梓恒略沉吟,颔首道,“赣州太尉曲智瑜是前朝降将,还是当年降于您手,此前在济阳城时,我们摸不清他与旖旎阁或者那‘组织’勾连到何种程度,如今到其任地,不妨在民间走马观花探探虚实。”
    除了般鹿面巾示人,自己与薛纹凛早是常年面具易容加身,只要手不过分伸入敏感之地,摸摸消息总是绰绰有余。
    在三人其乐融融讨论节日时,同一座城中的某个微末角落,却飘浮了惨淡的氛围。
    是谁将话题徒然扭转到如此悲怆的境地?
    林瑶想了想,似乎是自己先起了头,见阿姐沉浸自我悔痛之中,反而更加自责。
    往事能否已矣,是说给生者听的,也在乎生者选择,为此,林羽一直在努力的路上,只是始终未能完成行途。
    林瑶擦擦眼中盈聚的热泪,这泪水是为林羽,而非替林羽而流,她也许是唯一靠近这些悲怆的人,却代替不了她消弭伤痛。
    林瑶悠长吁出气,在对方脸上明显的两行泪痕轻轻拭去,“阿姐勿要自毁了,我说出这些不是,为了两人沉湎这些负面情绪,我们的努力终究是为了往前,终还有继续走下去的牵念。”
    林羽点点头,这情绪如影随形,好在来得快也容易想得开,毕竟几年来皆是如此,人既然决定从悲伤里活下去,总能找到开解自己的方向。
    林瑶振作得很快,忽然想起来了什么,话题蓦地转圜自然,满脸愁苦,“对了,我可忘了说,刚才在街边买零嘴时,我仿佛见着鬼了!”
    林羽用手背擦掉泪水,心气顶到胸口,不禁冷哼,好嘛,见着同乡了,面上无甚兴趣。
    林瑶凑了过来,皱眉鬼鬼祟祟道,“我仿佛看着那顾阎王了。”
    林羽恍惚了一瞬,觉得这名字似乎将方才的话题恐会缠回来,呆愣反问,“哪个阎王?”
    “有家医馆那顾阎王,我真真见了他,虽然是个侧影,但十成十没搞错。”
    他不是,与那人一同返家了么?
    林羽突然想到,阿乙为姜文竹出头那件事时,他们借助庄清舟之力成功取得了赣州太尉府的文书,如今想来,庄清舟作为下属官员,如何能寻得上级府衙的文书?
    难道那人的家就在赣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