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宿能感觉到梁语的状态不是很好。
    但她其实不太清楚具体是为什么，所以也只能安抚地拍着梁语的后背：“我那儿出了点小问题……”
    她大概说了下自己的经历，还有一些猜测。
    梁语静静听着。
    “然后我就想着，我可以试试直接找梦浮屠。
    正好它还存不存在也挺重要的，所以我就直接喊了。再然后我就被他丢过来找你了。”
    “嗯。”梁语的头埋在梁宿肩窝里，所以声音听上去闷闷的。
    “你这边呢？”
    “我也都想起来了。但我……”梁语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似乎怎么说都会词不达意。
    梁宿喊她：“小语……”
    梁语下意识打断她，语气带了点委屈：“为什么不喊我妹妹？”
    可话一出口她就开始后悔了。
    ——“妹妹”也好，“小语”也罢，称呼而已，实际上也没什么分别。
    况且梁语也是知道自己那个问题的答案的。
    梁宿和她不一样。
    她到这个世界只有两年，两年而已，怎么可能有多深的认同感？
    她当然更偏向于在无限流世界的身份，也更认可自己和她在无限流世界的关系。
    梁语自己也是一样的。
    对此时此刻的她来说，梁家养女的身份和她们间的姐妹关系才是所谓的“先入为主”，所以她才会问梁宿为什么不叫她妹妹。
    梁宿没有回答，也没有选择改换称呼：“这重要吗？”
    听上去有些不近人情。
    看上去也一样。
    ——她甚至强制结束了拥抱，掰直了梁语的身子，以一种严肃而认真的姿态和梁语面对面地说话。
    “不重要吗？”良久，梁语给了句违心话，“……我不知道。”
    她当然是知道的。
    而且不仅是知道叫什么称呼不重要。
    再怎么先入为主也改变不了两段人生客观上的先后顺序——和梁宿一样，她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即便用别人的身份生活了很久，她们也不会变成被取代的两个人。
    “姐姐”“妹妹”不过是些角色扮演的残余罢了。
    似乎……是不用多在意。
    可即便对此心知肚明，在这个世界养出的优柔寡断还是会对梁语产生些许影响。
    “看着我。”
    闻言，下意识低头的梁语心头一紧。
    先是叹气。
    随后才抬起头，与梁宿四目相对。
    梁宿放慢了语速：“你要是更希望我叫你妹妹我当然可以改。
    但不管是用什么称呼，我们间的感情都是一样的。
    就像……
    我是梁宿，你是梁语。
    这点也不会变。”
    梁语眸光微动。
    ——称呼确实不重要。
    但不是“妹妹”这个称呼不重要，而是所有称呼都不那么重要。
    就像名字只是人的代号。
    而人与人之间的称呼，终归也只是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发展到一定程度后催生的新的代号。
    当然，其实也可以把“称呼”当做是情感的代号。
    可不管是人的代号，还是情感的代号，最重要的是人本身。
    .
    只要人没变就够了。
    .
    梁宿乘胜追击，尽可能地以自己的标准温柔：“即便你现在会茫然，会觉得自己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但那也没关系。
    其实……
    说到底为什么一定要二选一呢？
    归根到底都是一样的。
    都是你。
    就算表面上再怎么不同，那也是环境造成的。
    环境确实会对人的性格产生影响，但不是全部，灵魂的内核总归是像的。
    不然……”
    梁语难得放弃大脑，乖巧询问：“不然？”
    梁宿笑了笑，轻轻拍拍她的脑袋：“还记得我们在这个世界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吗？”
    梁语点头：“嗯。记得。”
    “我当时就在想，我连那些有精神控制能力的鬼怪都不当回事，怎么见到你就能平复心绪，看着你就想要亲近……
    你其实也一样吧？
    如果只是愧疚、讨好，怎么可能一直无条件信任我，又无条件为我考虑呢？”
    事实如此。
    梁语听完之后没有犹豫，继续点头。
    看她这呆呆样子梁宿也不觉得她是真没动脑子，所以她真是看着对方，没有把话说透。
    实际上梁语也确实听明白了——
    那时的她们都没有过往的记忆，但她们的灵魂都认出了对方。
    .
    所以，她们的灵魂从未改变。
    .
    她们的情谊亦是如此。
    .
    一切都有迹可循。
    一切答案都隐藏在过往种种的不合理中。
    .
    这让梁语微微出神。
    她看着身后的山洞忽然回神。
    闭眼。
    吸气。
    睁眼的同时又长出一口气：“我知道了。”
    梁语这样显然是听进去了，但听进去是一回事，彻底调节好又是另一回事。
    梁宿和她都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她们默契地选择揭过这个话题，把剩余的问题和纠结都交给时间。
    .
    恰好。
    原本处于暂停状态的梁雨的记忆影像再次动起来。
    还挺人性化。
    等她们谈好了才继续。
    .
    山洞内部没什么可供她们俩附身的东西，所以她们维持着游魂状态飘在半空中。
    然而山洞空无一物。
    要不是角落铺陈的干草被吹得微微晃动，还能听到些气流对流带来的些微动静，不然她们俩还真不大能确定现在是“暂停”还是“没暂停”。
    梁宿看向梁语：“这是……什么情况？”
    梁语虽然都看见了，但她依旧说得不怎么确定：“梦浮屠和梁雨确定目标一致、达成共识后就带着她返回了自己的世界。
    然后就这样了。”
    梁宿摸着下巴：“然后就这样了……？”
    她当然是相信梁语的观察力的，此刻脱口而出的疑问句就是纯粹的感叹。
    对视片刻。
    两人一时无话。
    “这不对吧？”梁宿看着梁语。
    梁语点头：“是不对。”
    “要么我再喊梦浮屠一声？”
    “我觉得没用。”
    两人又是一阵大眼瞪大眼。
    不过两个人都不是会坐以待毙的性子，这样的情形注定不会持续太久。
    梁宿再次开口：“我觉得不行。”
    梁语表示赞同：“确实不行。”
    两人对视着。
    然后同时尝试向周围飘，确认过活动范围后倒是可以反推她们跟着的人，也就是梁雨的位置。
    ——那里有一片火红的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