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站在灵舟之上，远远的便看到传音符所化的千纸鹤流光一般冲了过来，直接在两人头上炸开。
    怒吼声紧接着传入耳中。
    “顾砚初，你拿着弟子令牌是干啥用的？聋了还是瞎了，瞅不见听不见？”
    不等顾砚初做出反应，远处接二连三的千纸鹤直飞过来，在空中爆开，若不是其中夹杂着暴躁的声音，该是一场绚丽的烟花。
    “咋地，你师兄翅膀硬了，想独飞了，你是天赋高了，想离巣了呗，无极宗容不下你们两个小崽子了？”
    “给你一炷香时间，麻溜利索的给老子滚过来，不然绑你们去刑罚堂，亲自掰扯你俩的腿！！”
    “别想着蔫咕咚的溜走，要不然老子亲自过去dei你们。”
    （dei,三声，东北话打不出字来。）
    沈俞安后退一步，闭了下眼睛，始终无法把这个暴躁的东北嗓音和那个仙风道骨不苟言笑的人联系到一起。
    顾砚初似乎已经习惯了，等千纸鹤爆炸的余韵消散，才慢条斯理的扯下腰间的弟子令牌。
    自从上次柳长川传音后，便被顾砚初给禁了，单手结印打进令牌中。
    令牌立刻散发紫色光芒，紧接着‘叮铃，叮铃，叮铃’响个不停，过了几息，声音才停下来，光芒也弱了下去。
    顾砚初只扫了一眼，略过所有消息，直接回复了一句，“师父稍安勿躁。”
    “稍哪辈子安，赶紧滚过来！！”传进紧接着跟了过来。
    顾砚初捏着弟子令牌，抿了抿唇，没有再回话，他可不想再继续挨骂。
    将令牌重新挂回腰间，抬头看向沈俞安，询问的开口，“师兄........”
    沈俞安心中忐忑，这柳长川他从未见过，关于他的记忆也俞实际不符，而且原身欺师灭祖，叛离宗门，不但偷了法宝，还绑了人。
    转头看了顾砚初一眼，这人他不但绑了，他还给吃了.......
    抛开其他的不谈，就这一项，柳长川也得见，无极宗也得回。
    沈俞安捏了捏眉心，“走吧。”
    丑媳妇总得见公婆。
    本就离凉城不远，路过一片森林，就到了，城门出入城的人已经排出了长队，人头攒动，络绎不绝。
    两人微微愣了一下，毕竟半月前还寥寥无人，门口连守卫都没有。
    两人跟在队伍后面，等入了城，到了城主府，刚好过去一炷香。
    “呵，你俩这是掐着点回来的？”
    城主府门口站着一人，墨发三千，藏青色的衣袍一丝不苟的穿在身上，肩上还松散的披了件垂顺的外袍，暗金线绣着苍劲的松柏。
    察觉到两人走近的的气息，凉凉的开口。
    模样年轻，按凡人来算，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可面前的人却实实在在已经五百岁了。
    身体站的笔直威严，一派为人师长的尊严。
    可那眼神，带着一股子吊儿郎当的戏谑，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眼，“还行，没缺胳膊少腿的。”
    突的视线一顿，一巴掌拍在顾砚初头上，“你破身了？”
    顾砚初没躲，头被打的一歪，脸色一红，认真的点了点头。
    柳长川一噎，碍着城主府门口，来往的百姓都会看上一眼，目光尊敬崇拜。
    忍着脾气转头，看向沈俞安，结果又是一愣。
    “你..........”
    抬手就是一巴掌，“你才多大？啊？说，是哪个冤孽勾引你，我飞剁了她。”
    那一巴掌看着轻飘飘的，却带着无尽的压力，沈俞安想躲也躲不开，生生受了这一巴掌，震的脑袋发麻，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了柳长川的破口大骂。
    瞄了顾砚初一眼，这个冤孽就在眼前，不知道柳长川若是知道，该是什么表情。
    顾砚初深知自家师父的功力，眼看他气的抬手又要打，连忙开口制止，“师父，注意形象。”
    柳长川怒气一滞，正巧路过的百姓看过来，对着他躬身行礼。
    柳长川轻咳一声，高举的手臂一转，负在了背后，尊严无比的点头示意，装的一片风轻云淡。
    等人走后，冷着眼眸斜了面前两人一眼，“还不给老子滚进来。”
    刚进跨进小院门槛，院门‘嘭--’的一声关上。
    随后柳长川通身的气派消散，直接跳了起来，抬手指着两人，气的手指发颤。
    “过早泄了元阳，于修炼无益.........”
    柳长川气的急了，反而平静了，现在说这些已然无用。
    颓唐的垂下手臂，儿大不中留阿！！
    好好的徒弟，怎么就走了歪路呢？肯定是那些妖精一般女修的错。
    “到底是哪冒出了的妖精，霍霍一个不行，还两个都给我霍霍了。”
    沈俞安歪了下头，想着柳长川好像差了两撇胡子，不然定能翘起来。
    面上却是一片平静，与顾砚初对视了一眼，坦然开口，“柳仙尊，那个妖精是我。”
    ‘啪--’
    一巴掌落在沈俞安的头顶，发出一声闷响，此时柳长川是真的动怒了，“小兔崽子，你叫老子啥？”
    “怎的，出去浪了几天，另谋高就了？我柳长川教不了你了是吧，给你能耐的。”
    沈俞安抬手揉了下头顶，知道柳长川是收着力的，不然这一巴掌下去，他脑袋都要搬家了。
    垂着眼扯了下嘴角，这东北话，骂人都如此有幽默感。
    硬着头皮等人骂完，才沉吟着开口，“你何曾收我为徒？可行过拜师礼？十二年间见你可有十次？我连内功修的都不是无极宗的心法。”
    柳长川的怒容僵在脸上，伸出去想拍沈俞安头的手顿在空中，转了下眼球，有些心虚，接着又慢慢收敛，陷入了长久的静默之中。
    良久，柳长川轻轻的拍了一下沈俞安的头，“这些年确实是我不对，你怪我也是应当，拜师礼是我的疏忽，但你已经入了宗门名册，点了命等，的的确确是我柳长川的徒弟。”
    “至于宗门功法，是因为你是三系伪灵根，不适合，若想走的更远，只能另辟途径，如今这功法甚好，很适合你。”
    沈俞安听着那正经又郑重的音调，一项一项掰开了给自己解释，一时间愣住了。
    原来是这样吗？
    想到原身的命运，沈俞安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那十二年.........”
    说到此处，柳长川老脸一红，有些羞于启齿，一甩衣袖，干脆耍起了无赖，“我有要事耽搁了，谁规定师父有事还要跟徒弟汇报？”
    转移话题最好的方式就是揪住对方的过错，于是柳长川话锋一转，“别给老子整那些没用的，还mei(第四声)说你们，啥..........”
    柳长川说了一半，骤然转头，盯着沈俞安看，不确定的问道，“你刚前儿说你是啥玩意？”
    “我是那个妖精。”沈俞安说的很缓慢，保证把每一个字都说清楚，也让柳长川听清楚。
    顾砚初似乎觉得不够，也跟着补了一句，“我也是。”
    柳长川皱着眉头看了两人一眼，每个字都听懂了，合在一起是什么意思，他们勾引了人家姑娘？
    也对，他这两徒弟，长得真跟妖精一样。
    沈俞安一直留意着柳长川的神色，心知他这是理解错了，伸手就牵住顾砚初的手，把人往自己身边拉了一下。
    顾砚初顺着力道站到了沈俞安身边，同时又开口确认了一遍，“妖精。”
    若是此刻柳长川再看不明白，就枉为仙尊。
    默了片刻，突然爆发一阵怒吼，“你再给老子说一遍！！”
    柳长川并不严厉，随性的很，也没什么规矩，也很少会责罚谁。
    但真的动了怒，顾砚初还是怕的，松开了沈俞安的手，乖顺的跪在地上，“师父，我喜欢师兄，想与他结为道侣。”
    沈俞安垂眸看了一眼，行吧，尊师重道，他也跪吧。
    柳长川看着跪在面前的两个人，脸皮一抖，转头虎着脸问道，“你也这么想的？”
    沈俞安点了下头。
    柳长川怒极反笑，他想了一万种可能，万万没想到，他引以为傲的两个徒弟没让别人给霍霍了，是他们自己互相给霍霍了。
    他这是做的什么孽啊！！
    实在是懒得再看他们，轻甩了一下衣袖，咬牙切齿的吐出一个字，“滚！！”
    沈俞安跪在地上没动，秉承着一刀是砍，两刀也是砍，早死早投胎的信条，从储物戒中翻出了当日原身偷的缚灵绳，递了过去。
    柳长川看到那绳子，压抑的怒气再度升腾，“真当自己能耐了？没我默许，你拿的走？还不快给老子滚出去。”
    沈俞安无言，默默的收起绳子，起身与顾砚初走了出去。
    他算看明白了，原身死的可真是憋屈。
    刚刚迈过门槛，顾砚初便急急的扯了下沈俞安的袖子，压低声音问道，“师兄，师父他是同意了还是没同意？”
    沈俞安用余光往后看一眼，嘴角微微上翘，“大概是默许了，老人家向来嘴硬心软。”
    两人正说着，院中发出一声脆响，像是打烂了什么瓷器，接着传来柳长川气急败坏的声音。
    “老子没聋，听到见。”
    沈俞安脸上的笑容扩大，自然知道他听得见，若是听不见他就不说了。
    抬手抹了下头顶，两辈子第一次被打。
    还真是疼。
    可心底最深的位置，泛起了丝丝的暖。
    或许有一位师父，也挺不错的。
    沈俞安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平静生活。
    起因是每日出门便看到柳长川对自己怒目而视，随后又唉声叹气，像极了一个老父亲看着自家叛逆的儿子。
    最后两人干脆窝在房间里，躲进星宿空间中不出去了。
    大概是星宿空间内灵力充足，也可能是与顾砚初双修的缘故，这一躲，让沈俞安顺利迈进筑基后期，离结丹只有一步之遥。
    可这一步之遥宛如巨大的鸿沟，有些人一辈子都跨不过去，停留在原地。
    沈俞安心态倒是好的很，不做引导，任由凶猛的灵力灌入体内，如同洪水一般洗刷着自己的经脉，发着光的灵液越积越多，从湖泊变成了大海。
    大海又不断的挤压缩小，想要容纳更多的灵液，不断的膨胀又挤压。
    沈俞安如同一个吹饱气的气球，放气又打气，在爆炸的边缘徘徊。
    灵力已经不受控制，就算不主动吸纳，也从四面八方疯狂涌来，沈俞安被迫承受挤压的痛苦，已经有些坐不住。
    干脆身子一倒，成大字型倒在地上。
    顾砚初看的心惊肉跳，却又无能为力，师兄就仗着经脉宽为所欲为，若是旁人，早就爆成了一圈血雾。
    终于，在不断的挤压下，大海逐渐收缩，变成了一个气旋，盘旋在丹田之中。
    与炼气期的不同，不是气体，也不是实心，中间一个漆黑的空洞，四周全是水雾，仿佛一戳便能化成无尽的瓢泼大雨。
    沈俞安缓慢睁开眼睛，“我是不是胖了？”
    顾砚初眼皮一跳，颇为无语，实在理解不了师兄的幽默，“胖了倒是没有，就是差点爆了。”
    上前将人给扶了起来，将手中早就准备好的丹药塞了进去。
    沈俞安含着丹药，口齿不清，“那你还给我塞，嫌弃我爆的不够快。”
    顾砚初深深的看了沈俞安一眼，只觉得灵气把他脑子给撑坏了，看人一直含着不吞，有些无奈的解释，“补气疏郁的。”
    沈俞安无辜的眨眼，不是他不吞，实在是这丹药太硬了，咬了一下，没咬动，直接吞下去他大概得噎死。
    等药力一点一点的化开，沈俞安终于有点力气。
    这晋个级也太遭罪了，不是晋级后灵力会反哺吗？上次体验感还很不错，为何这次他的灵力就像乌龟一般，缩在壳里一动不动。
    缩在丹田气旋中的黑色石头，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星宿空间本就残缺不全，正在努力恢复中，沈俞安晋级几乎将它灵力抽空，自然得找补一些回来。
    顾砚初也没有多想，毕竟像沈俞安这般疯狂的吸收灵力，没有爆体已经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