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人了。
太多死人了。
临近黄县，穆清让队伍绕开广厦，往另一条路走，本来想避过流民。
可惜，穆清最不愿意看见的情况还是出现了。
这两天，流民试图突破黄县的城门，和广厦那次一样想进城求助，可惜他们被箭矢击退，再过了一段时日，饿死的饿死。
没有饿死的又强迫自己重新撑着一口气往南方或者北方绕路去其他城池。
或是找一些野菜或是寻求收留，几个方向都有流民前往。
黄县的危机在徐则州的这几箭令下自然消散。
而其中一波流民正往北方走，恰巧就碰上了穆清一行人。
流民猛然看见了一支队伍，还是一支个个脸色红润的队伍。
他们眼睛眨也不眨就盯着队伍里的马夫，笃定队伍里一定有粮食，就算没有，这马如此健壮，杀了不就是肉了。
出于对食物的渴望，流民眼里泛起了凶恶的光。
穆清再熟悉不过这个眼神。
刚刚遇到的零星流民都是这个眼神，穆清还将后面的粮食专门掩了掩，没想到他们看见没有粮车的队伍也是这般。
越来越多的流民冒了出来。
一开始只有三人，后来人数逐渐增加，竟有小二十人，和部曲人数相当。
不妙。
穆清紧抿着嘴唇。
她看着沈陌言，稍稍传递了一记眼神。
沈陌言明了小师妹的意思，抽出别在身后的木剑。
队伍里不止有大人，还有许多小孩。
穆清瞧着这些眼中冒光的流民，又看了看他们，个个嘴角都残留了血迹，甚至连指甲缝里也有。
穆武钻出马车，他一路走来，见了太多孤苦的人，他这下又看到这么多的苦命人忍不住说话:
“阿清，要不我们给他们一些粮食吧，反正我们带的也够吃，现在已经快到黄县了，刚刚在路上不给他们也是怕我们不够吃，现在应该可以给他们了。”
“是啊，穆清哥，要不给他们一些吃的吧 看着好可怜。”
穆武和穆姝纷纷开口。
两个孩子的声音瞬间吸引了一众流民。
他们咽了咽口水，一个个都跪在了地上:
“贵人好心，赐我们一口吃的吧。”
“贵人行行好。”
他们跪着，一一将头颅抵在地上，磕着头。
“听我命令，继续前进。”
穆清扭过头，没有去看那些枯骨般的身影，反而加快了队伍的步伐。
她的语气冰冷，不容拒绝。
周围的部曲握紧了刀。
穆山没有出声，算是同意了穆清的想法。
穆武和穆姝都有些于心不忍。
特别是穆武，他之前明明知道穆清是多么关心小牛村的村民，怎么这个时候就这么冷漠呢。
穆武不知，他看着这些流民，终于，在和穆姝相对视后，两人径直扔出了自己手里两个大饼。
穆武的手速太快，又是在后头，穆清和沈陌言都没有看见。
等到穆清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饼一落下，几个流民就不管不顾的靠近了马车，他们不断争抢将饼吞咽入喉。
“冲啊，他们有粮食我们不会饿死了。
只要杀了他们。
这些饼，这些马，还有这么多的小孩，就都是我们的了。”
流民群中有人大喊。
接着这二十几个流民就一起冲了上来。
“遭了。”
穆清暗道不好，他拿出刀，身旁的部曲也牢牢围在马车周围。
流民恶狠了，整个人都带着一股来势汹汹的恶气。
他们有的直接冲向队伍末尾的小孩，朝部曲冲撞了过来。
有的跑向了马车，意图上车找寻食物，而有的则是带了刀。
不止一个流民有刀。
穆清的眼神变得凝重起来。
沈陌言抽出木剑，一击将一名流民击倒在地。流民之中有些人见状便提刀冲向拉着马车的马。
马受了惊，正好冲了出去，而马车上正是已经被这些流民吓到了的穆武。
穆武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善意之举会让这些流民以德报怨。
他们凶狠的模样亘在穆武的心中久久没有散去。
连穆清不断的喊叫声也没有听进去。
“穆武，跳车！”
马受惊后，带着马车就狂奔而去，那方向分明就是一处山崖。
于氏看着自己的孩子，捂着心脏，一向瘦弱的身体竟不住咳出了一滩血。
“语儿！”
穆山关切的看着于氏。
一旁的刘芸也被吓了一跳。
她和于轻语斗了这么多年，其身体一直柔柔弱弱。
刘芸有时候也不敢太过火，她也没想到穆武这一刺激，于轻语直接就吐血晕了过去。
刘芸赶快掏出了药丸递给了穆山。
事发突然。
穆清看着呆住了的穆武，没能叫住。
师兄有灵力一事只有她知晓，为了隐瞒身份，师兄身上的灵力极少在众人面前使用，但是穆清知道现在顾不得这么多了。
穆清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穆武被马拉向悬崖，她让沈陌言去追穆武。
这边的压力落在穆清和这些部曲的身上。
流民饿得体弱，力量却不容小觑。
看着他们带着刀的。
这哪里是流民分明是凶恶的匪徒！
穆清之前就看见了他们嘴角和指甲缝里的血。
穆清谨慎，不去猜想他们是否是食了人还是杀人了亦或只是斗殴所致，她下意识的让队伍快些离开。
可惜，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这些流民一口一个小孩，穆清不难猜出他们早就吃过人喝过血，这才敢直接对队伍里的马和小孩动手。
部曲十分勇武，以他们的身手对付这些流民绰绰有余，可束缚他们发挥实力的还是因为队伍里需要保护的人太多。
穆清注意着部曲这边的动向，手指紧紧抓住身侧的刀柄。
瞬息之间，一位身形魁梧的流民猛得朝穆清跑来，似是认出了穆清是方才发出指令的人。
他带着仇视，手上还拿着一把刀。
“清哥儿！”
刘芸才刚刚安顿好于轻语转头就看见那把刀朝穆清砍去，她的心被悬在半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