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临稷下,斥尊卑
作者:大秦写书人   大秦:我摊牌了,我是始皇嬴政最新章节     
    与此同时。
    东巡銮驾之上,嬴政刚处理完了今日大部分的国政奏章。
    其中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儿。
    那就是泗水郡那边组织了大量民力,开始打捞豫州鼎。
    然而。
    无一所获。
    尽管当年豫州鼎的落水处,官方早有明文记载。
    但你很难判断,豫州鼎究竟是一沉到底,亦或者被汹涌暗流带偏了方位。
    找不准确切的落位。
    就会很难办。
    泗水郡郡守在禀报的奏折中,那感情真是急的快要哭了。
    估计其都恨死孔谦了。
    泰山辩经,上来就提泗水落鼎。
    摆明了让他死啊!
    事实也确实如此。
    九鼎归正,现在搞的举世瞩目。
    如果最终没能在始皇东巡返回关中的时候,及时打捞出豫州鼎,泗水郡郡守就只有一条路……
    效仿屈原,直接投水以明志。
    也省得再让刽子手砍头了。
    至于嬴政为何没有立刻去找夫子帮忙……
    国家每天八百件政事要处理。
    有困难受阻的非常多。
    总不能碰到点麻烦,就去找夫子作解……
    嬴政自己都会感觉不合适。
    一来他不想夫子太过操劳。
    二来现在朝廷养着数万官吏,总不能让这些人整天白吃粟米。
    忽然。
    将军冯劫和将领辛胜前来汇报。
    他们两个分别前往陈留郡和阳武县,根据前些日子夫子的推衍之言,抓来了郦食其和陈平。
    这个郦食其在陈留很出名,在当地号称狂生,深谙秦法,所谓的贤士和豪强都对他退避三舍。
    而郦食其现在的身份,仅仅只是个看管里门的小吏。
    比之姚贾的世监门子出身还要稍低一些。
    原因在于……
    姚贾之父,最起码看管的还是大梁城的城门。
    郦食其仅仅只负责一个小小的里门。
    但不管怎么说。
    当他被尉缭子看中的那一刻,就代表着他的命运,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再说陈平……
    将领辛胜亲自带队去抓的陈平,差点没让老小子跑了。
    陈平一家原本就是个庄稼户,很穷。
    陈平的哥哥名叫陈伯,为了支持弟弟读书,心甘情愿的供养弟弟,甚至做到宁愿休妻的地步。
    也就是陈平跟自己的大嫂,非常不合。
    原因就是陈平常年读书不干活,养的高高大大,白白呼呼,大嫂嫌弃他好吃懒做,遂放话:有叔如此,不如无有!
    所以。
    历史上说陈平盗嫂的,基本不可能。
    一来陈平为人虽然不怎么样,但大是大非还是非常拎得清的。
    陈平非常敬重自己的兄长。
    辛胜也是在拿捏住陈伯之后,陈平方才自投罗网,两兄弟一起被抓。
    另外。
    陈平现在的情况是刚结婚一阵子,他确实没钱,可他老丈人一家认为陈平仪表堂堂,未来绝非池中之物。
    遂倒贴嫁女,让陈平从一贫如洗变成了颇有家资。
    不得不说。
    从某种角度来说,婚姻着实是人生中的第二次投胎。
    运势到了,一飞冲天。
    运势不到,余生也就很难再有什么起伏了。
    ……
    回到此刻。
    嬴政望着面前的郦食其与陈平……
    他道:“尉缭子具体都跟你二人说了什么,又传授给你二人哪些秘法?”
    嬴政也是开门见山,没有半点多余试探。
    随即。
    小老头郦食其昂首道:“某无言,还请皇帝快快烹我!”
    郦食其不愧是狂生,张口就是求死,他绝不会透露有关尉缭子的半句话。
    陈平则是认真的道:“皇帝陛下,我从未见过什么尉缭子,还请陛下明鉴,能够先行放我兄长回家,我愿在这里配合调查。”
    陈平说起谎来,人不脸红心不跳。
    他没见过尉缭子是假。
    他想保护自家兄长是真。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陈平说话显然已经得了纵横家的精髓,那就是用真情实感说假话,便会由内而外的散发出一股可信服感。
    突然。
    “放肆!”
    冯劫看不惯儒生,更瞧不上郦食其身上的狂劲儿。
    还快快烹你!
    信不信把你五牛分尸,再悬首三月?
    在吾皇的面前都敢这般说话。
    属实有点不知所谓了。
    下一刻!
    冯劫抬手按在了郦食其的肩膀之上,直接将其硬生生镇压的双膝跪地。
    但郦食其却仍旧倔强道:“现在举世皆知,曲阜孔氏策反了大秦前任三公尉缭子,并捏造了天命北伐事件……”
    “为此,曲阜孔氏即将被论罪夷灭三族,现在皇帝说我等与尉缭子有关,不就是想要斩杀我等嘛?”
    “那还废什么话,尽管用刑便是!”
    ……
    郦食其整天在里门看守,消息明显还是挺灵通的。
    对于当前的九州大事件。
    他知晓的都挺清楚。
    嬴政闻言饶有兴致……
    他发现尉缭子似乎很偏向言谈举止,较为激进一些的人。
    比如屠雎的脾气就很火爆极端。
    这个郦食其同样如此。
    冯劫见皇帝不说话,他代为道:“你这狂徒,休要再无礼叫嚣,我大秦向来依法行事,待查证属实,自当会对你论罪用刑!”
    冯劫平时跟自己的兄长冯去疾差不多,也是走圆滑路线的。
    今儿个却表现的有些强势。
    可见他一路上肯定被郦食其气的不轻!
    “哼!”
    郦食其轻哼一声,便要继续犯冲……
    嬴政微微蹙眉,道:“郦食其,尉缭子那一身纵横捭阖的辩才,你单单只是学到了直来直往吗?”
    当年韩将内史腾归降,便是尉缭子亲自前往劝解的。
    马到功成。
    韩地的南郡不战而定。
    也等于把整个韩国都给拿下了。
    因此。
    尉缭子的本事是毋庸置疑的。
    然而。
    郦食其的表现,却让嬴政有些失望。
    不过郦食其本就是狂徒儒生,刚烈一些,似乎也正常。
    “皇帝无需多问,某宁死也不会做背信弃义之人。”
    郦食其依旧摆出了求死的架势。
    反观陈平……
    陈平同志确实要识趣的多。
    “陛下,草民愿为朝廷出谋划策,还望陛下能够宽赦我等兄弟。”
    陈平是个求生意志爆棚之人。
    郦食其见状,立即开始大骂出声。
    嬴政摆了摆手……
    冯劫便把郦食其给火速押走了。
    而嬴政则是考问陈平道:“既然你愿为朝廷献策,朕现在也确有一件要事,泗水落鼎,至今未能打捞出来,你可有解决之法?”
    陈平闻言瞬间眼珠子瞪大:“啊这……”
    陈平表示考验才学,一般不都是循序渐进的嘛?
    怎么上来就出如此难于登天的题目。
    他要真有谋略打捞出豫州鼎……
    那他直接就可以起飞了。
    皇帝必须得给他上宾的待遇。
    岂能还以囚徒之身见驾。
    “算了。”
    嬴政无奈的摆了摆手,便要让辛胜把陈平给带下去。
    陈平赶忙道:“陛下,您接下来前往临淄,肯定要去稷下学宫走一遭,那里的儒生不好对付,我愿当陛下的马前卒。”
    陈平深知,想要保全他和兄长的安全。
    唯有一法。
    那就是向皇帝证明,他还有用。
    即便他对打捞豫州鼎束手无策。
    但他总有用武之地。
    “行吧。”
    嬴政点头应允:“那你就跟在朕身边,先做个随侍吧。”
    陈平闻言立即大拜:“谢陛下隆恩。”
    嬴政用陈平,主要还是看在尉缭子和许尚的面子上。
    许尚对其有谶言批语。
    陈平继承了尉缭子的全部毒计。
    嬴政真的很想看看,陈平究竟有多毒……
    就这样。
    嬴政带着陈平来见了许尚。
    许尚也好奇的多看了陈平几眼,却也没有太过关注。
    因为论及毒计。
    许尚心中伤天和不伤文合的百毒计策,大约有一箩筐之多。
    相比之下。
    陈平于青史上的六出奇计,居功至伟,却也谈不上太过毒谋。
    于是。
    许尚转而道:“小赵,老夫打算先行乔装一下,提前去杀一杀小圣贤庄的威风,以免给曲阜孔氏公开论罪的时候,那群儒生又冒出来搞事情。”
    曲阜孔氏号称当今儒脉正宗。
    影响力不可谓不大。
    秦廷想要在临淄公审孔鲋。
    稷下学宫的群儒必然会有所动作。
    先秦儒士,不怕死的有很多。
    你就算夷我三族!
    我也照样会一往无前!
    但……
    秦廷显然不能在临淄大开杀戒。
    没必要。
    弊远远大于利。
    许尚后续还打算把稷下学宫搬迁至关中陵邑呢,把那些有气节的知名儒士都杀光了,就剩一些软骨头,对秦廷没有丝毫好处。
    “夫子,我这就去安排一下。”
    嬴政想了想,道:“就是不知夫子打算以什么样的身份,前往稷下学宫。”
    若许尚以秦廷罪徒的身份,登门稷下。
    那就等于告诉所有人。
    百家夫子,今日出世。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许尚拂袖道:“罪徒身份不可用,老夫当以秦民之身,闯一闯稷下。”
    秦民。
    简简单单两个字。
    代表着许尚对于大秦的认可早已触及灵魂。
    嬴政闻言有那么一瞬间的怔然,尔后他拱手道:“夫子明睿。”
    身份什么的,都是次要。
    重要的是……
    许尚舌辩群儒后的扬名天下,当以秦民二字,以示九州。
    进而让大秦治下的所有百姓,都能以自身成为秦民,而连带生出骄傲之感。
    华阳太后对此自然是美眸之中,异彩连连……
    许尚总是能够轻易的抓住关键,切中要害,看穿事物本质。
    这点着实让人无比敬佩。
    如此。
    东巡队伍暂且安营休整。
    许尚在嬴政的安排下,带着华阳太后、李斯、屠雎和陈平……一同先行前往了稷下学宫。
    临淄某暗巷之中。
    墨家据点。
    王贲在齐商的介绍下,已经正式加入了墨家,但他只是墨侠一脉的外围子弟。
    真正的墨侠,亦或者说是墨者,要求非常之高。
    不仅得信念坚定。
    而且还要精通墨法、墨兵、墨家思想,亦或者谙熟墨工等等。
    王贲现在要学的东西非常多,每天除了看书还是看书……
    直到王翦派人把那天夫子的闲谈语录送给了王贲。
    王贲才发现墨家原来从根上就有问题。
    看来他想振兴墨家,着实是任重而道远。
    忽的。
    “嗯?”
    王贲放下了手中的墨法典籍。
    他敏锐的察觉,今日据点中多了不少生面孔。
    打听之下。
    原来是楚地来人。
    现在的墨家一分为三。
    其中相里氏之墨俗称秦墨,主要都是墨工。
    相夫氏之墨则是齐墨,大体由墨家学者组成。
    邓陵氏之墨号称楚墨,多为墨侠,骨干人数约在三百左右,甚至都不到……
    但外围子弟应当有数千。
    奈何墨侠的门槛高,再加上墨家思想的传播越发受限,导致新鲜血液难以补充。
    好在还有各地行商作为基本盘。
    才让墨侠一脉维持至今。
    此刻。
    王贲身手矫健的偷听了下,楚地墨侠的会议片段。
    两个字概括:刺杀!
    毫无疑问。
    现如今秦皇的东巡銮驾即将进驻临淄城。
    楚地墨侠齐聚,定是要行刺君之事。
    王贲表示……
    可真是一群不自量力的家伙啊!
    诚然。
    随着他不断的了解墨家思想。
    使得他对墨侠一脉逐渐有所改观。
    但王贲对于大秦的忠心,是不可能松动的。
    所以。
    王贲打算阻止刺君之事的发生。
    最好的办法便是,让墨侠认识到秦皇早有防备,而且布下了天罗地网,大概率能让墨侠知难而退。
    或许有人会说了。
    墨侠不都是赴火蹈刃,死不旋踵的嘛?
    答案是现在的墨侠确实依旧信念坚定。
    可他们的人数真的太少了。
    而且未来可以预见的是,墨侠会越来越少。
    那么他们对于赴死就会变得相当谨慎。
    以免把墨侠最后的骨干全部葬送干净,后继无人,那可就全完了。
    ……
    另一边。
    稷下学宫门口。
    许尚一行人抬首相望。
    嬴政和扶苏都是第一次抵达齐地临淄,两父子的感觉是……确实挺繁华,街道上比之咸阳还要热闹许多。
    至于稷下的门楣。
    自然也是相当的高。
    华阳太后微微侧首,轻声道:“李相在此求学多年,眼下重返故地,有何想法。”
    李斯闻言微微垂首:“微臣只觉心中十分踏实,外加又有点忐忑。”
    李斯的心情确实是比较复杂的。
    一个漂泊在外的人。
    陡然回到家乡,亦或者从小长大的校园,就会忍不住从心底涌现出浓烈的情感。
    即:踏实。
    你短时间会感觉家乡泥土都是芬芳的。
    你什么都不做,单纯直愣愣的呆着,也会整个人十分舒适。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李斯现在正有此感。
    时过境迁。
    近十年光阴。
    飘然而过。
    天下都已经一统了。
    再观稷下,似乎还是那个稷下。
    另外。
    屠雎也来了。
    嬴政特批,毕竟有可能会见到尉缭子,屠雎还是很有必要随同会面的。
    而屠雎之前也只是被关押了一阵子,包括泰山封禅他其实也上去了。
    只不过最近嬴政都没怎么召见屠雎……
    再加上尉缭子亲身参与了东郡陨石案的筹谋,这给屠雎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大秦前任三公,纵横家鬼谷子。
    居然能被曲阜孔氏策反?
    这也太荒唐了!
    屠雎敏锐的意识到……很可能尉缭子才是幕后布局的终极操盘手。
    但他在情感上仍旧不愿承认。
    因为他想不通尉缭子为何这么做。
    嬴政和许尚也没有给屠雎解惑。
    原因在于……
    真相对屠雎有些太过残忍。
    最后。
    此时陈平满眼好奇,稷下学宫作为天下儒士的文化圣地。
    他们单以平民之身,真的能够进去嘛?
    须知。
    儒家可是很讲尊卑的。
    这时。
    两名年轻儒士从稷下中走出。
    他们询问道:“尔等何人?来学宫所为何事?”
    许尚拱手:“我等从关中慕名前来,只是普通秦民,为的是一观稷下名儒之风采。”
    许尚声音淡然。
    嬴政嘴角忍不住勾起,他非常期待夫子隐藏身份,舌辩八方。
    华阳太后肯定也是一样的,她现在也越发学会看热闹不嫌事大了。
    李斯表现的比较低调。
    经时日久。
    学宫之内一代新人换旧人。
    这群师弟显然认不出他这个师兄。
    并且。
    众人乔装穿戴的都是寻常布衣,非常符合关中平民之风。
    但嬴政和华阳太后仍旧难掩贵气。
    没办法。
    一个皇帝,一个太王太后。
    两人已经脱离人靠衣冠马靠鞍的范畴了。
    而许尚则是妥妥的返璞归真,他穿什么都不太打紧。
    忽然。
    “关中秦民!”
    年轻儒士皱眉,显然他对关中人非常有成见。
    于是,他露出刁难之色的道:“尔等关中黔首,理当知晓天尊地卑,阳尊阴卑……卑高以陈,贵贱位矣!既为黔首,又怎敢张口便要见我稷下名儒,你们是哪来的胆子!”
    年轻儒士非常经典的搬出了八个大字。
    卑高以陈,贵贱位矣。
    出自【论语】,其意为天地有规律,社会有三六九等,贵贱分明。
    理当知轻重,晓贵贱,切不可任性胡来。
    “呵呵。”
    许尚闻言扯了扯嘴角道:“照你这么说,孔子的弟子,也多为卑贱?”
    “颜回居于陋巷,死的时候有棺无椁,可谓是体面不存!”
    “子贡也不过是商末之流,卑贱至极!”
    “还有曾子,闵子,子路,子张……他们中又有哪个是一世尊贵的?”
    “由此可见,所谓的卑高以陈,贵贱位矣,根本就是屁话。”
    “汝为儒家弟子这般……看来稷下名儒也不过如此。”
    ……
    许尚丝毫不客气。
    开口就是狂怼。
    毕竟他本身就是来踢馆砸场子的,根本没必要客气。
    “你!”
    两名年轻儒士怒声道:“尔等关中暴民,竟敢自比春秋先哲,尔等也配?”
    年轻儒士被顶的有些气急败坏。
    本来他们心中就存有地域成见。
    又被许尚言语相激。
    自然就忍不住了。
    随即。
    “哼!”
    屠雎忍不住上前一步,低吼道:“两个腐儒小辈,心眼偏颇,不知所谓……你们稷下学宫就是这般待客的吗!?”
    话音未落。
    两名年轻儒士便被冲的连退数步……
    屠雎的火爆脾气,瞬间一点就燃!
    就连皇帝都得对夫子尊敬有加。
    两个儒生小辈,有眼不识泰山也就算了。
    竟还搞起了地域歧视,甚至妄言贵贱尊卑。
    又让屠雎怎能不怒!
    下一刻。
    稷下学宫中又走出来了一人。
    “何人喧哗?”
    “师叔,是他们先无礼的。”
    “行了,先退下吧。”
    只见这人摆了摆手,挥退了两个小辈,他抬步近前道:“我名张苍,刚刚是两位师侄言语偏颇,我代他们向几位赔礼了。”
    说完,张苍拱手行出了大礼。
    许尚欲要转身离去的脚步也为之顿住。
    张苍……荀夫子的第七个弟子,后世大汉的百岁丞相,可谓是名震青史。
    “眼下学宫内正在举办争鸣论辩。”
    张苍主动邀请:“几位远道而来,当可参与一观。”
    张苍看得出来,许尚一行人必然不一般,与之交好方为上策。
    嬴政和屠雎闻言都看向了夫子。
    许尚负手道:“既如此,那我们就去开开眼吧!”
    张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