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点23分，火车抵达津市火车站。
    两人刚下车，蒋天成就迎了上来：“小舅妈，欢迎来津市。”
    陶月微给两人简单介绍一下，然后一起朝站外走去。
    路上她随口问：“天成，听说你现在不跟车了？”
    蒋天成点点头：“嗯，不跟了，现在在站里搞调度。”
    “这样也挺好，起码每天都能回家，不像以前一个月有大半时间都在车上。”
    “我就是这么想的。”蒋天成温声道：“淑慧现在怀了老二比较辛苦，闹闹精力太旺盛，我在家能多照顾着些。”
    她笑了笑：“闹闹还是跟小时候一样闹腾？”
    蒋天成叹了口气：“以前我爸妈太惯孩子，淑慧也不好多说。
    不过现在我们一家四口搬出来单过，孩子以后慢慢教，会好的。”
    又是调整工作，又带着老婆孩子从家里搬出来，中间肯定有其他事情发生。
    陶月微点点头便没再多问，换了其他话题。
    从火车站出来步行大约15分钟，三人刚进入大眼胡同，不远处跑来两个女孩。
    丁淳雅和丁韶仪姐妹俩直接忽略蒋天成，笑盈盈冲陶月微喊道：“小舅妈，好久不见！”
    池娇一共有四个孩子，全是相貌出挑的漂亮姑娘。
    每次见到小外甥女丁韶仪，陶月微都要感叹一句甜妹拯救世界，小姑娘甜甜的笑容仿佛能治愈一切。
    她笑着跟两人打招呼：“淳雅、韶仪，好久不见，刚放学吗？”
    丁淳雅点点头：“刚回来一会儿。”
    丁韶仪挽住她的胳膊：“小舅妈，我妈和我姐做了好多好吃的，咱们快点进屋吧。”
    陶月微笑着打趣：“原来韶仪迎接我是为了早点开饭呀？”
    “我没有……”甜妹大眼睛眨巴两下：“开饭就意味着小舅妈到了，所以我期待的还是小舅妈！”
    听见外面的说话声，池娇走出来叫道：“微微到啦，快过来洗手进屋准备吃饭！”
    饭桌上大家只聊了些家常，饭后陶月微才将带来的牛仔布展示给丁关看。
    丁关拿起布料正反面反复打量，又拿起一个巴掌大小的织物放大镜仔细观察布料纹理。
    “这布是用纯棉靛蓝染色的经纱与本色纬纱，采用三上一下的右斜纹组织交织而成，胚布织好后还进行了洗水定型。”
    陶月微听不懂这些专业术语，她直接问：“这种织造工艺复杂吗？华兴厂能不能做出一样的？”
    丁关直接给出肯定答案：“能做，就是这种布比一般棉布多了几道加工程序比较费工，少量生产价格会比较高。”
    黎南珍忐忑着问：“大约多少钱？”
    简单计算一下丁关回复道：“这种厚度的布料基本是50米一卷，一米算下来大约得2.5元左右。”
    陶月微之前估算的价格是0.7元一尺，也就是2.1元一米。
    “姐夫，如果要的量多，这个价格是不是能便宜点？”
    “那是自然。”丁关点点头：“可是我们厂平时最少1000米起订，最近情况特殊，最少也得500米起订。”
    黎南珍好奇：“要是一次订500米或是1000米大概是个什么价？”
    丁关没有多想只以为她是好奇：“其实一批大货500米和1000米价格没什么差别，大概2块钱一米吧。
    但如果订货量很大，超过3000米甚至5000米，价格就还能再降一降，最低能压到1.8元左右。”
    陶月微眼睛一亮：“姐夫，我想先订个500米，大概多久能交货？”
    “什么？你要多少？”丁关大吃一惊：“小陶，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当然不是玩笑。”她拍拍衣服口袋笑着说：“我们可是带着钱来的，先订个500米试试水，如果效果好的话之后还会继续追加。”
    丁关高兴地直拍大腿：“哈哈，小陶，你这可是帮了我大忙啊！”
    “啊？”陶月微有点没太明白。
    他解释道：“不瞒你们说，其实我们厂子近两年效益很差。
    车间年前做完最后一批订单后一直停工到现在，你这笔单子算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原本他答应接这个小活，只是想搭把手给亲戚帮个忙，没想到竟是意外之喜。
    陶月微有些迟疑：“姐夫，可是我这边是个人没有单位，能走正常的下单流程吗？”
    丁关摆摆手：“小陶你有所不知，现在厂子只要有订单，其他的都不是事儿！
    你放心，别的问题我来解决，你要的这些布大概一周左右就能交货。”
    “太好了。”陶月微和黎南珍对视一眼，两人眼中满是惊喜。
    来之前她们想着这些布只能偷摸加工，工期至少要十天半个月甚至更久，结果没想到竟然只需要一周。
    丁关也很高兴：“小陶、小黎，你们晚上先好好休息，明天上午我带你们去厂里转转，签好订单当天就能开工。”
    陶月微点头答应：“行，没问题。”
    三人谈话总共用了不到半小时，池娇坐在一旁既替丈夫高兴又替弟媳操心。
    “微微，你真的确定要一次订这么多布吗？
    你这是第一次做生意，销售结果如何还尚未可知，要不还是保守一些，少订点布免得浪费。”
    “二姐，500米布做成裤子也就是200多条，我对自己有信心。”
    说着陶月微莞尔一笑：“说不定很快我们就会找姐夫下更多的订单呢。”
    “可是你们……”
    池娇正想再劝几句，丁淑慧夫妻带着孩子过来打招呼说要回家。
    看着大女儿一家三口离开的背影，她叹了口气。
    “算了，我就不劝你了，钱拿着自己花掉总比让别人拿着霍霍了强。”
    这话意有所指的太过明显，陶月微忍不住八卦一下：“二姐，淑慧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事？”
    池娇纠结了一下开口道：“哎，天成是个好孩子，但他那个爸妈真的没法说。
    以前淑慧他们住在蒋家，他们俩每个月工资要上交一多半给她婆婆，美名其曰是替他们攒着。
    年前天成调岗，正巧碰上单位分了个大单间，他们小两口跟别人商量好加点钱小房换大房。
    淑慧婆婆一开始不同意，沟通过两回后又直接说没有钱。
    最后淑慧闹了一通他们俩才知道，上交给家里的钱全被淑慧公婆补贴给天成的姐姐和妹妹了。”
    “拿儿子儿媳的钱全部补贴给两个女儿？”黎南珍咋舌：“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丁关摇头叹息：“我们家四个都是女儿，我们非常理解淑慧公婆疼爱女儿的心。
    但凡事得有个度，拿着他们小两口上交的钱全部补贴给天成的姐姐和妹妹，这对淑慧和天成太不公平。”
    池娇无奈道：“算了，钱没了就没了，还好天成是个立的住的，他们小两口带着孩子搬出来住也挺好。”
    陶月微宽慰道：“这时候发现也还不晚，他们俩工作都不错，出来单过肯定能经营好自己的小家。”
    晚上丁婉柔搬到隔壁去跟妹妹一起睡，将自己的房间腾出来让给陶月微两人。
    洗漱过后，闺蜜两个躺在床上聊天。
    黎南珍侧过身子兴奋地问：“陶陶，牛仔布料问题解决了，接下来我们要做些什么？”
    陶月微也侧过身：“原本我们后续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比如找合适的辅料供货商、打版制作样衣、绘制裁剪纸样、裁剪布料、找手艺好的缝纫工拼接缝纫裁片等等。
    但是今天跟丁姐夫聊完天，我突然有了个新想法。”
    黎南珍将手放在脑袋下面枕着问：“什么想法？”
    陶月微开口道：“原本咱们只是个人买家，没办法直接跟华兴厂签订采购订单。
    但是你看现在，华兴厂效益不好，根本不用咱们费劲，他们就会主动解决其他问题，想办法接下咱们的订单。
    我就在想，咱们是不是可以找找那种效益一般，甚至跟华兴厂一样接不到订单的服装加工厂。
    如果能找到一家适合的服装加工厂，咱们会节省很多力气，牛仔裤的成品质量也会有保证。”
    毕竟家庭小作坊式制衣，费人费力不说，成衣质量也会因为缝纫师傅的水平不同显得参差不齐。
    “陶陶，你说的有道理！”黎南珍一个激灵坐起身：“这样我们只用全力搞定销售环节就好，省时又省力！”
    她坐起身盘着腿说：“不过咱们也不能太乐观，得做好两手准备。”
    黎南珍点头：“放心吧，我知道的，不过我觉得找家合适的工厂问题应该不大，这两年效益不好的厂子可多了。”
    “嗯嗯，希望一切顺利吧。”陶月微食指勾着长发发尾卷成个圈。
    “等布料的这一周，不管是找合适的服装加工厂代工，还是多找几个手艺好的缝纫师傅，我们都得将牛仔裤的加工办法确定下来。”
    “啧，时间有点紧啊。”黎南珍眼珠子转了半圈。
    “明天咱们回京先发动身边的亲戚朋友打听打听，看他们有没有服装加工厂这方面的关系。
    朝中有人好办事，要是再有个丁姐夫这样的亲戚或是朋友，咱们的生意那不就妥了？”
    陶月微向她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我看行！”
    闺蜜两人讨论她们的牛仔大业，一直聊到半夜12点才抵抗不住困意来袭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在家吃过早餐，丁关便迫不及待带着两人前往津市华兴棉纺织厂。
    今天周日，厂子里除了看门大爷和少量值班人员外，其他工人都在家休假。
    丁关带着陶月微两人参观厂房车间时，办公楼值班人员们便议论纷纷。
    “你们说丁副厂长突然带两个小姑娘在厂子里溜达是什么意思？”
    “会不会是来订货考察厂子的？”
    “那两个小姑娘顶多20岁出头，看着不像是来订货，倒像是来参观。”
    “哎——咱们厂子要继续接不到订单，可该怎么办哟！”
    “……”
    过了大约20多分钟，丁关带着陶月微两人来到办公楼。
    路过销售科门口时，他冲里面的值班人员招呼一声：“小赵，拿份订货单送到我办公室。”
    屋里正在闲聊的两人愣了愣，小赵问对面的同事：“李哥，你听清刚才丁副厂长说什么没？我好像听岔了。”
    姓李的男人迅速反应过来，取出一份空白订货单拍在他身上。
    “订货单！丁副厂长给咱们厂拉来订单了！快点的，发什么呆，还不赶紧送过去？”
    “噢噢噢！”小赵这下终于回过神：“好好好，我这就去！”
    销售科这边的动静引来其他科室值班人员的注意。
    小赵急匆匆跑上楼，其他值班人员全都聚集在销售科。
    “老李，小赵干嘛呢咋咋呼呼的？”
    李哥笑着打了个响指：“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丁副厂长为厂里拉来了新订单，咱们厂子马上就能恢复正常的生产秩序！”
    “真的假的？”有人还是不信：“那俩小姑娘真是来订货的？”
    “可别以貌取人了，妇女能顶半边天，这两个女娃娃要是能下订单，咱们厂就有救了！”
    “有订单是好事，就是不知道这次订单量能有多少。”
    “一点点来嘛，能开工起码给大家一点希望。”
    “……”
    销售科这边讨论的热火朝天，副厂长办公室里倒是非常和谐。
    陶月微将订货单背面的客户须知仔细阅读一遍。
    确认没什么问题，她在订货单上签了字，并当场付了货款总价的50%作为定金，剩下一半货款将在收货时结清。
    正常来说，订货时候只用交货款总价的20%到30%作为定金。
    可华兴厂目前的账目一塌糊涂，全是各个厂子之间的三角债。
    别人欠华兴厂的货款结不清，华兴厂也没钱结算给它的供货商。
    虽然丁关没有明说，但陶月微从他的表情中猜出个七七八八。
    要是她今天不付这50%也就是500块钱定金。
    华兴厂账上除去给工人预留的工资款，剩下的钱可能连采购靛蓝染料都不够。
    签订好订货合同，陶月微和黎南珍终于松了口气，有种大功告成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