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陶寿来电,听着他在电话那头言辞恳切的诉说自己的苦衷,陶月微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照你这么说,你帮奶奶瞒着我,是因为你孝顺奶奶?”
陶寿厚着脸皮解释:“微微,这两个月娘因为小霜的事操碎了心。
前几天突然有人找上门说能想办法帮她运作回城,娘特别高兴,就是特意叮嘱我,说事情办好前让先别跟你说。
娘亲自开口,我一时间真的没办法拒绝……”
“呵呵,是吗?”陶月微反问道:“那你现在怎么想起来跟我说了?”
“这不是因为你跟小霜不对付,娘又是拿你给的东西跟人交易,我觉得这件事还是应该让你知道比较好。”
陶月微一点没留情面,直接拆穿了他内心的小九九。
“你是怕等事情尘埃落定后再告诉我,我会取消咱们之间的雇佣关系,对吗?”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然后传来一声闷哼:“是,你说的都对。”
陶寿突然间泄了气,竹筒倒豆子似的将自己内心的想法全都说出来。
“微微,我这人一直没啥本事,以前见风使舵的事情没少做。
以前老大一家子欺负你我也没帮你出过头,甚至有时候还趁机捡漏。
我也知道你现在点心眼里瞧不上我,就把我当一个照顾娘的贴身保姆。
但我不在乎,我只想要一个赚钱的机会,一个养家糊口的门路。
我跟你保证,只要你别断了我的工资,以后不管别人如何,我永远站在你这头。”
陶月微听着他不值钱的承诺直接笑出了声:“你这是想摊牌告诉我,你只是个贪钱的真小人,对吗?”
不等陶寿回答,她接着说:“今天你可以为了钱对奶奶阳奉阴违,改天是不是也可以因为钱对我阳奉阴违?”
电话那头再度陷入沉默,过了许久,陶寿开口。
“微微,你说的对,以后的事我没办法跟你保证,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们做笔交易怎么样?”
陶月微挑眉:“说来听听。”
陶寿直接回答:“1000块,你给我1000块,我告诉你找娘的人是谁,也告诉你他们找到的证人和证据。”
“你觉得这些消息,我自己查不到吗?”
“你当然查的出来,但如果我愿意亲自出面作证,让小霜翻不了案呢?”
1000块钱不是个小数,普通工人不吃不喝要两三年才能攒够这么多钱。
可对陶月微来说,拜托池缙或者池络找人解决这个问题,都要找人托关系走人情。
很多时候,人情债比这种明码标价的交易价码要高的多。
而且凭借陶寿和陶霜的兄妹关系,他出面,比其他人出面的效果要好得多。
凝神思考几秒后陶月微笑了:“有点意思,行,我同意了。”
从值班室出来,陶月微将围巾向上拉了拉,将大半张脸包裹住。
她低声碎碎念道:“奶奶,别怪我心狠。”
她心里再清楚不过,这件事情过后,她跟陆老太的关系可有可能会跌至低谷。
但无论如何,她都要坚持让陶福和陶霜得到应有的惩罚。
她甚至还觉得如今的惩罚还是太轻太轻。
毕竟原身那一撞,一条鲜活的生命随之逝去。
他们现在经历的这点苦痛跟一条命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
大年初六正值立春,陶霜夫妻的案子重新展开调查。
新的证据和证人浮出水面,一切都表明陶霜夫妻家中搜到的财物是代他人保管,一切来源合规合法,并不属于非法藏匿财物。
相关知情人士私下议论纷纷,谁都能看得出,这案子中间肯定有猫腻。
新的证据和证人证言准备的非常充分,加上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这个案子很快调转了风向。
就在一切将要尘埃落定之时,陶寿出现了。
陆老太身体不好,跟对方交易的整个过程都由陶寿代劳,他对新证据和证人的事情一清二楚。
关注这案子的人听到这则消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犯事那女人亲哥举报说新证据是假的?”
“这可是亲兄妹啊,什么仇什么怨?”
“我怎么感觉这出戏像是有两拨人在斗法呢?”
“我觉得很有可能,这下有好戏看咯。”
由于陶寿亲自举报新证据造假,办事的人知道池络的人在盯着,只好作罢。
两天后,委员会盖章认定这个案子维持原陶霜夫妻二人被判劳改7年不变。
陆老太听到这个消息顿时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醒来后,她抓住陶寿的衣袖问:“老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办事那人不是说都安排好了吗?”
陶寿低着头不敢与她对视:“可能,可能是中间出了岔子吧。”
他亲自举报新证据造假的事早晚会传回村里,但是他想着这事能隐瞒一天就多隐瞒一天。
陆老太眉头皱成个川字:“那人要的东西我给了,但是他答应我办的事却没办好。
老三,你再去联系那人,问问小霜的事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陶寿犹豫一下:“娘,算了吧,小霜这事折腾了二道,现在已经是板上钉钉,没办法挽回了。”
陆老太捏着他的胳膊质问道:“老三,那可是你小妹!你连当中间人帮我跑个腿都不愿意?”
“娘,小霜这事完全是她咎由自取,她拿到那些宝贝,又是换房又是给她男人走关系办工作,有没有想过您一分?
您为了她的事把微微给你的东西换出去已经仁至义尽了,您还是想想以后微微问起那东西时您怎么说吧。”
“微微她——”陆老太想要辩驳。
可话说到一半,想起之前电话中陶月微对这件事的态度,剩下的话便卡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口。
陶寿起身帮她将被子盖好:“娘,您身体要紧,别想太多了,早点休息。”
陶月微接到陶寿电话之前,便从池络那听说了这件事。
她语气轻快:“没想到你办事效率还挺高。”
陶寿声音中夹带着一丝讨好:“微微,娘听说这件事后受到了很大打击,我觉得你还是需要一个人时常帮你看顾一二。”
“从我这拿工资拿顺手了,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是奶奶的儿子,难道我不给你发工资,你就不孝顺奶奶了?”
“不会不会。”陶寿连声否认:“微微,我不是那个意思……”
陶月微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这次的1000块钱我会找人带给你,我们的雇佣关系到此为止,再见。”
挂断电话,她轻笑一声:“希望这钱你拿着不会觉得烫手。”
等了十几分钟,陶月微再次拨通石塔村大队部电话。
这次她要找的人,是石塔村大队现任大队长崔强。
之前她跟村里其他人没什么交情,找陶寿照顾陆老太属于不得已而为之。
这次发生了这样的事,她又有了更好的人选,自然选择换人。
崔强听了她的来意直接应下:“微微丫头你放心,陶婶子那边我会多留意的。”
“好,谢谢崔叔,有任何问题您直接给我打电话就好。”
陶霜的事就此告一段落,陶月微晚上从池缙那听到了有关特效回春丸的新鲜事。
跟陆老太交易的那家人姓韩,韩家兄弟二人本事不大但颇会钻营,这些年又一直以那四个人马首是瞻,混的很是不错。
“韩家二老一人是心脏问题,一人是肾脏问题,两人都对回春丸势在必得。”
陶月微顿时有些好奇:“可药只有一颗,这兄弟俩要怎么分?”
“这两位的儿孙都是蛮横霸道的,自然不肯相让,最后决定药丸一分为二,两位老人一人一半。”
“啊?这也可以?”
“这两位于昨天同时进行手术,爸打听到消息,两人手术顺利,但并没有明显改善效果。”
池缙语气平静和缓,但陶月微却从中听出一丝揶揄。
她眨了眨眼睛总结:“所以这两位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最后只是亲自证明特效回春丸只能一人服用?”
没错,就是这样。”池缙点点头继续说。
“这次为了尽快手术,其中肾病那位放弃了筹备已久的换肾手术选择了肾切除。
这次手术效果一般,病人年龄也比较大,康复期过后可能身体状况会有很大影响。”
“啊这……”陶月微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也许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想了想问:“这两位这个行事作风……他们该不会把这个锅扣咱们家脑袋上吧?”
“不会,韩家还不够格。”
池缙握着她的手宽慰道:“这两天爸已经在着手处理这件事,最多元宵节后,回春丸的事就能告一段落。”
陶月微犹豫一下问道:“阿缙,能跟我说说你跟爸对这几颗药是怎么分配的吗?”
之前她总觉得这件事牵扯的人身份太特殊,其中的利益纠葛、弯弯绕绕也太多,所以她只想当个甩手掌柜。
可自从收到池老爷子的来信,这次又经历了韩家找上陆老太做交易的事,她再也没办法置身事外。
了解事情的发展走向虽然要费些心神,可总比两眼一抹黑,谁对自己的东西有企图都不知道来的强。
“好。”
接下来,池缙耐心将其中牵扯到的人物关系一一讲给她听。
半小时后,陶月微心中感慨万千,此时她只想给池老爷子点个赞。
特效回春丸一共9颗,吕建树、老领导、韩家兄弟用掉3颗,国家研究所保留2颗作为研究,池家手上还剩4颗。
池老爷子将1颗留给池缙,其他3颗全部安排好去处。
目前形势尚不明朗,但陶月微却再清楚不过,这3人全都是未来军政两界赫赫有名的人物。
有这样的人脉在,至少可保池家未来两代人前途无忧。
池老爷子是用自己和沈老太太的那份为池家谋划好了未来。
陶月微不得不在心底暗叹一句:“姜还是老的辣!”
她靠在池缙肩膀上问:“阿缙,爸的规划中提及比较多的是大哥和三哥,那你呢,你以后什么打算?”
趁这个机会,两人正好可以好好聊聊未来。
恢复高考的消息将于1977年10月21日昭告全国,通过考试的考生将于1978年2月入学。
陶月微对高考势在必得,这样算来,满打满算她最多还能在这里待整整2年。
还不等她开口暗示,池缙给了她一个巨大的惊喜。
“这几年我凭借军功连续被破格提拔到营长,但是再往上走单是军功还不够,必须累积足够的任职年限。
我计划在营长这个位置上干满两年,然后申请去军事学院进修。”
“进修?是回京都吗?”
“对。”池缙点头:“这些年国际上各类新型武器装备层出不穷,这些信息在基层部队很难接触的到。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我必须要去进修才能更好的应对多变的未来。”
陶月微听的连连点头:“阿缙,我百分百支持你!”
瞧着她的笑脸,池缙有些内疚:“媳妇,来云唐或是回京都,一直都让你配合我的步调,委屈你了。”
陶月微抬手捂住他的嘴:“我们是夫妻诶,互相迁就不是应该的吗?”
她眼睛眨了眨,意有所指地说:“说不定以后也有你要迁就我的时候呢?”
池缙想也没想立即表忠心:“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我都听你的。”
“哈哈,好呀。”陶月微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浅笑:“我们拉钩?”
池缙非常配合伸出小拇指跟她的勾在一起:“拉钩。”
2月14日晚上草草吃了顿元宵,龙年春节就此揭过。
元宵节当晚下了一夜的雪,次日一大早堂屋大门再次被大雪堵的严严实实。
第一次遇到大雪堵门时陶月微觉得新奇有趣,如今她的内心平静无波。
她转身冲卧室喊了声:“阿缙——门又被堵住啦!”
池缙透过窗户瞧了瞧:“啧,今天雪有点厚。”
陶月微指了指堂屋右边的窗户:“从这边出,左边窗户下头我放了东西。”
“行。”池缙点点头,然后穿戴整齐从窗户跳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