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皓泽的脸比那研墨的砚台还黑，他一脚踢烂墙边的垃圾桶，转身离开。
    坐在车上，他冷声说：“回家。”
    司机察觉到莫皓泽心情不好，谨慎地问：“先生，不用等夫人吗？”
    “呵。”莫皓泽盯着窗外，“自有人送她，你操什么心？你是她爹还是她妈？”
    司机：·······我要是她爹妈，你还得问我喊一声爹妈。
    司机缩了缩脖子，弄清了他生气的原因。
    他很想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男人应该大气一点，让着自己的老婆，低个头服个软，不然等老婆跑了，哭都没地方哭。
    但他知道，他要是说了这话，不用等明天，现在就不用上班了。
    莫皓泽是多么高傲的人，从小便是天之骄子的存在，让他低头？比铁树开花还难。
    车子缓缓驶离宴会厅，陈月影神情木讷，从里面走出来，季容言跟在她身后，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陈月影往熟悉的地方看了看，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他已经走了，把她一个人留在这。
    他也不要她了吗？
    像那些人一样。
    “小月，要不你先住我那？”
    陈月影没有丝毫犹豫，“不用了，我要回去。”
    她要回去弄清楚，莫皓泽为什么忽然变了，或许，她们之间有误会。
    她不想轻易放弃他，因为她真的好喜欢他，她不相信他之前的好都是装出来的。
    季容言下颌角紧绷，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你回去，我不放心。”
    “没事，我了解他，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我已经跟他结婚了，那里就是我的家。”
    季容言知道他无法勉强看似柔弱的陈月影，“好，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打车回去。”
    “不行！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还······这么漂亮，我不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自己回去的，要不然你就跟我回去，你自己选吧。”
    刚才被人欺负的记忆又涌上脑海，陈月影一阵后怕，季容言说得有道理。
    坐上车，季容言吩咐司机：“先送她回家。”
    司机欲言又止，想说点什么，被季容言一个眼神堵住了。
    梅姨看见莫皓泽回来了，笑着走上前，“先生回来了，夫人呢？”
    她向后面张望着。
    “不知道！”
    一听就知道他生气了，梅姨诧异地看着莫皓泽一个人上楼的背影，又看了看外面黑漆漆的夜晚。
    “这么晚了，夫人不回家，能去哪呀？先生跟夫人吵架了吗？就算吵架了也不能不管夫人的安危呀。”
    莫皓泽听见梅姨的自言自语，他站在走廊里，越来越后悔。
    万一季容言不管她怎么办？
    万一季容言把她带回家了怎么办？
    心绪渐乱，莫皓泽烦躁地扯下领带，扔在地上。
    他推开卧室的门，失魂落魄地走进去。
    衣架上还挂着陈月影昨晚穿过的睡衣，他瞬间回忆起陈月影穿着这套睡衣被他抱在怀里的感觉。
    香香软软，很小一只，很乖，很可爱，他很爱。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在他的心上插了一把最深的刀子。
    他身居高位，从小就比同龄人聪明，跳级读完大学，还没成年就成为莫家下一代掌门人。
    可高处不胜寒，外人只羡慕他光鲜亮丽权势滔天，但无人知道，他每一天都活得不幸福。
    家庭美满阖家欢乐，这在普通家庭里很常见的一幕，对他来说，就是奢望。
    亲近的人对他勾心斗角，一心只想他死。
    他不在乎任何人背叛他想害他，可唯独忍受不了那个人是她。
    忽然，一阵平缓的敲门声传来。
    莫皓泽猛地看过去，晦暗的眸子里有丝丝光亮。
    他走过去，手轻轻颤抖着，打开门。
    门外，梅姨端着一碗汤，笑着说：“先生，喝点醒酒汤。”
    不是她········
    眼底那丝光亮转瞬间就消失了，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莫皓泽没什么心情，“我不想喝，你拿走吧。”
    梅姨故意表现得很失落，“好吧，这是太太教我的法子，他说你应酬上经常喝酒，对身体不好，这个醒酒汤含有中药的成份，既好喝对身体还好，太太很关心先生呢。”
    莫皓泽纵横商海这么多年，不可能听不出梅姨的言外之意，但他偏偏愿意受用这一套。
    他端着碗，咕咚咕咚喝完，嘴硬道：“我要睡了，你走吧。”
    “好。”
    关了门，梅姨笑不出来了。
    莫皓泽没开灯，他一直盯着手机，看了十分钟，最终还是忍不住，拨出一个电话。
    响了一会儿，听见听筒里传来机械的回答声，他挂了电话。
    她在干什么？为什么不接他的电话？和季容言在一起吗？
    正想着这些闹心的问题，外面忽然传来陌生的汽车声。
    他几乎是跑到窗边，看着外面。
    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路边，车门打开，他看见季容言从车里下来。
    然后，季容言打开车门，陈月影从里面下来。
    两个人站在路边说了一会儿话，陈月影转身走进来，自动铁门打开又关闭。
    莫皓泽忽然把手机摔在地上，手机瞬间四分五裂，他的胸腔剧烈起伏着。
    怪不得不接他的电话，原来是和季容言在一起。
    他看向外面，陈月影已经走远了，但季容言还是站在原地，望向她的背影。
    薄唇勾起一抹讥笑，这算什么？当着他的面上演含情脉脉的戏码？
    当他这个持证的合法人不存在是死的吗？
    秀恩爱都敢秀到他家门口来了，真他妈牛逼。
    梅姨听见声响，急忙走出来，看见形单影只眼睛红肿的陈月影，心疼地说：“夫人，你可回来了，这么晚了，真让我和先生担心。”
    陈月影蜷起脚趾，垂下眼帘，“梅姨，让你操心了，你快休息吧，我没事。”
    梅姨笑着说：“先生才是最担心你的。”
    陈月影不知道梅姨这话几分真几分假，莫皓泽现在还关心她吗？
    “我去睡觉了。”
    “好。”
    陈月影的步伐异常沉重，莫皓泽朝她发火的样子历历在目，她长这么大，没人对她发过这么大的火，爷爷奶奶很宠她，就连方国立也没这么凶地吼过她。
    她走到熟悉的卧室门口，却没有第一时间进去。
    莫皓泽的耳力异常敏锐，早就听见外面迟疑的脚步声了，声音走到门口就停止了。
    怎么？已经不想面对他了吗？
    陈月影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才推开门。
    莫皓泽长身玉立站在窗边，背对着她，只一个背影，就生出令人生畏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