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活着的，快来帮我发作业！”
学委抱着两摞小山般作业本颤颤巍巍，艰难的从后边探出个脑袋。
看着零丁几个人头，学委的长叹口气。
下课时间，教室里空荡荡，为数不多几个窝在座位上的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睡觉。
这叫什么，用杨老师的话来说就是进了教室，死鱼一条，出了教室，泼猴一只，一个门槛，切换自如。
讲真，高中生人手一个奥斯卡小金人一点不过分。
“诶诶——”
啪的一声，作业本掉了一地。
有两个睡觉的男生被这声一吵，睡眼朦胧的抬头瞟一眼，看清是作业本后，又一头栽进臂弯里长眠。
学委看着活过来的两个又倒了下去，一阵无语。
一般这种走路莽莽撞撞的都是男生，学委回头下意识就要骂人，“你走路能不能看……”剩下的话却在对上女生湿润的眸时顿住了。
“对不起啊。”赵子妤抬手抹了把眼泪，低下头小声道歉，看到四散的作业本她眼底划过一抹烦躁。
抬脚准备走时，无意间踢到了一本。
她蹲下捡起那本作业，视线在封面右下角的位置停留一秒，手指在某页摩挲着，然后合上作业本递给学委，转身回了座位。
学委在一地狼藉中懵逼的拿着那一本作业。
想要说什么又感觉无从说起。
你说她做错事了吧，人家也道歉了。
你说她知错了吧，人家确实帮你捡了一本。
捡！了！一！本！
这什么神人，来学校当大小姐的吗，自己犯的错还要别人给你擦屁股。
学委瞪一眼赵子妤坐着的位置。
晦气！
“学委，我帮你发吧。”慕南意放下笔，起身帮忙捡作业本。
陈雨瑶丢下手机也起身去帮忙。
“两位天使姐姐，我好感动呜呜呜！”学委掩面抽泣，还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慕南意被他这样子逗笑，“委屈我们学委了，下次抱作业可以叫上我。”
反正她在四班什么职务也没有，属于闲人一个。
陈雨瑶也点头附和。
学委想要爆哭。
班里的女生果然都是小仙女，除了个别人。
学委的视线在赵子妤身上略过，最后落在两个睡觉的男生身上。
起身，将一本作业重重的拍在两个男生桌子中间，笑道:“那可不行，男生还活着呢，轮不到女生干体力活。”
看着学委的动作，慕南意和陈雨瑶相视一笑。
固体传播声音的速度最快。
学委真心机。
果不其然，两个男生猛的炸起，懵逼的缓了两秒，其中一个拿起本子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看着学委说了声谢谢，另一个却瞪眼大骂，“我草你有病啊！”
慕南意蹙眉，将刚捡起的本子往那男生跟前一拍，冷冷开口，“学委又不是你仆人，帮你发作业你还要反过来骂人，你谁啊，这么大脸？”
男生被这话激怒，视线落在慕南意身上，眼里划过一抹轻蔑，他讥诮着问，“新来的，我怎么样和你有关系吗？这么关心我是对我有意思吧？”
慕南意: “哈？”
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奇葩之人。
心里突然堵堵的。
是想吐的感觉。
慕南意没忍住后退了一步，抿了抿唇，眼神复杂的看向普信男，“你gps开了吗，连自己的定位都不清楚？”
男生轻佻的扫她一眼，“嗤，真以为自己多高贵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老打着问题的名义往沈听肆面前贴。”
慕南意都服了。
她也就今天体育课前问了沈听肆题吧，而且也不是她主动问的。
按照他这意思，沈听肆是舔狗呗。
想到此慕南意突然哼笑一声，别过头去扬了扬嘴角，回过头又轻蔑的看向男生。
眸中漾着清冷，嘴角勾起，一脚踹在男生椅子上，红唇微动，“你他妈真是个人才，东方不亮西方亮，二逼啥样你啥样。”
男生没想到那一脚力道不小，轻蔑的神色在连人带椅的一个趔趄中尽数散去，他狼狈的抓住桌子才稳住了身形。
男生暴怒，站起身，“你他妈骂谁！再说一遍！！”
“她骂你，你耳背？一遍不爽还要听两遍？”
清冽的声音从前门响起，声线偏冷，带着些许沙哑，不疾不徐，和声音的主人一个样，慵懒又张扬。
慕南意甚至不用回头，都能想出男生此时的神情。
他应当是懒洋洋掀起眼皮，扫视的眸中带着森然，嘴角上扬勾起几分嘲弄，锋锐在此时尽数表现出来。
慕南意微不可察的扬了扬嘴角。
“宋扬，出来。”
四个字让男生变了神色，完全没了方才嚣张的气焰，低下头一声不吭的出了门。
慕南意感觉身后高大的身影一晃而过，仅留下淡淡的青柠香在鼻尖环绕。
丝丝缕缕，牵动人心。
回头，只来得及瞥见男生棱角分明的侧脸和额间散落的碎发。
阳光打在他肩头，光晕微染。
原来他这么高啊。
心跳倏地加快。
“肆哥，你下手轻点！”学委喊着赶忙追上去。
陈雨瑶看着三人出了班级，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有点小激动！
肆意cp好像也不错啊啊啊！
宋扬跟着沈听肆下了地下室。
一路沉默。
空旷的楼道里只能听见两人的脚步声。
声控灯一盏盏亮起，闪烁着，忽明忽暗，越往里走宋扬的心就越沉。
江远二中本部的没几个不知道沈听肆，更没人敢惹他。
他第一次听到沈听肆的名字，是在初一。
那会儿仗着他哥的名头堵了同校的一个女生，也不为别的，只是因为那个女生中午打饭时将菜汤洒在了他新买的球鞋上。
赔不赔什么的他不在意，可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因为那狼狈的一幕恰好让校花看见了。
那会年纪小气焰大，二话不说就找了几个兄弟把人堵在了小巷子里。
然后就是刻骨铭心的记忆。
沈听肆跟不要命似的一挑十，浑身冒着狠劲招招都下死手。最后去验伤时，十个人每一个的伤都比他的重。
“肆哥……”
舌头在口腔移动时，还能感受到沙沙的颗粒感。
那是沈听肆拿烟头烫出的三个燎泡。
只因为他当时骂了句“没教养的牲口”。
走到舞蹈室门口时，沈听肆停下了脚步，看了眼时间，侧头瞥向宋扬。
“我不是故意骂慕南意的，是她先……”
“她干了什么我管不着。”
淡淡的声音在昏暗的楼道里响起，头顶的灯泡闪烁了几下，突然熄灭。
黑暗扑面而来，如一只狰狞的恶兽。
宋扬心脏倏地一紧。
“我的教养，都是她教的，你懂吗？”
沈听肆还记得当年他骂的那句。
宋扬这次真的慌了，颤抖着往后退，后背一凉，抵上了冰冷的墙壁。
退无可退。
咔嚓一声，火光亮起，男生单手玩弄着打火机，沉冷的神色映入宋扬惊恐的眸中。
烟草的气息缓缓升上半空，烟头一下又一下摁进嘴里的感受如潮水般上涌，他惊恐的求饶。
“你什么人我知道，她不会没缘由的骂你。”
“就算她没缘由的骂你了，我是能给她兜底的人，明白？”
“你凭什么用一句话否定她赠与我的十二年？”
“什么东西，也敢骂她？”
烟头炙热的温度在唇齿间蔓延，宋扬绝望又后悔，下颌被紧紧擒住，他在沈听肆没什么情绪的视线下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良久，舞蹈室外归于平静。
陈念握着门把的手缓缓垂下。
她靠着门，滑坐在地上，咬着嘴唇将头埋进臂弯里无声的抽噎。
“念念……”
谢卓蹲下身，抬手想要揉一揉女生的脑袋，手在半空僵了半晌，最终还是无力的放下。
心中五味杂陈，像是有只大掌死死捏住了心脏，疼，喘不过气。
三年的陪伴好像也换不来一点喜欢。
谢卓嘲弄一笑。
原来情绪的尽头，是沉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