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真多。”斯特林脸色发白，扯着嘴角笑了笑，他站起身走到大厅中央的餐桌边坐下。随着他的走动，铁链碰撞地面丁零当啷地作响。
    季十九选择了一张靠近斯特林的椅子坐下，她不加掩饰地把斯特林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斯特林的身上有好几个穿刺孔，血淋淋的。下手的人特意避开了可能致命的区域，刺在了手臂和腿上。他的身上则是各种细长的伤痕，看样子应该是用匕首或是别的什么武器割的。
    “这是我的梦，我也不清楚你是怎么进来的。”斯特林垂下眸子，额头上渗出汗珠，“我更不会因为这种事扣你的工钱。”
    “那就好，那就好。”季十九的心落地了，她转了转眼珠子，提出一个肯定会窥探斯特林隐私的问题：“你，为什么被锁在这里，还被人伤成这个样子？”
    斯特林的脸似乎更加苍白了，他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转过头不看季十九。
    “不想说吗？”季十九有些不知所措，扣着自己的手指，“抱歉，我不是想打探你的秘密，我只是想帮你……”
    “不必了，你帮不上我的。”斯特林摇了摇头。他寻找了许久逃离这个该死的梦境的办法，也去拜托过其他女巫，那人的力量太强，他们都没办法。
    “可是，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我好像——还挺厉害的。”季十九盯着斯特林坐着的椅子下的血迹，斯特林走过的地方也有，“你流了好多血，看上去很疼，我怎么样做你才能醒来？”
    “只有我在梦里死去。”斯特林很是麻木。他每晚都得被困在这个破地方，那个人折磨他后，留他一个人等待死亡。
    死亡总是很痛苦的事情，哪怕他死了那么多次，还是会恐惧，会因为失血过多全身发冷颤抖。
    “这样吗？”季十九起身，四处寻找，“那我或许可以帮忙杀了你？”
    “没用的，这里没有任何可以用的武器或是物品。”斯特林在此之前已经找过许多遍了。这里什么都没有。
    只有那个人出现后，这里会随着那个人的想法凭空出现各种刑具。
    “可是，这不是你的梦吗？”季十九在破败的大厅里四处看了一遍，的确是除了中央的桌椅就没别的东西了。
    但是，这根本难不倒季十九，她绕到斯特林身后把手轻轻搭在他的后颈上，“你是不是一旦睡着就会做梦？”
    “是的。”斯特林被季十九突然的触碰给吓了一跳，他把身体朝前倾了一些。
    “那要是你不做梦呢？”季十九没在意斯特林的躲避，慢条斯理地顺着斯特林的金色长发。
    “试过了，睡眠药水，不管用。”斯特林有些摸不清菲比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想要帮他逃离这个梦境？明明他和菲比只是雇主和女仆的关系，他也没跟菲比相处多久，为什么要替他找办法？
    “那，你现在要不要醒来？”季十九本来摸上铁链的手指缩了回来。如果她把斯特林勒死，斯特林醒来后又该怎么样？
    还是让斯特林自己选吧。
    “不用，我可以这样将就睡一会儿。”斯特林说着，身体微微颤抖。
    “那行吧。”季十九选择尊重斯特林的决定。季十九后退几步，开始往回走，想要逃出斯特林的梦境。
    斯特林不睡觉，她还得睡呢。
    季十九闷着头走了几步，却发现余光中的场景压根没变化。
    好嘛，这是死活要把她留在这的意思呗？
    季十九只得转身坐回椅子上。
    “你怎么不走？”斯特林看着季十九去而复返，疑惑开口。
    “出不去了。”季十九有些无奈，趴在桌子上抓着头发抱怨：“这里连床都没有，让人怎么睡觉嘛？我想念我软乎乎的床，呜呜呜——没有它我可怎么活啊？”
    斯特林忍俊不禁，发现季十九的目光停在了他的身上，斯特林把唇瓣抿成一条线，假装无事发生。
    季十九想怼一怼斯特林，但是看到他身上的铁链，季十九忽然就说不出口了。斯特林都这么可怜了，就让让他吧！
    季十九把脑袋从桌子上抬了起来，看着斯特林的伤口，季十九忽然来了主意。
    “横竖我是睡不着了，不如我替你处理一下伤口？”季十九不等斯特林开口，就凑到斯特林身边观察他的伤口。
    “还是别了吧。你也不是治疗师，没见过血，看了会害怕的。”斯特林站了起来，拉开了与季十九之间的距离。
    季十九双手环胸，对着斯特林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我们斯特林先生原来还这么细心嘛？还叫人怪感动的。”
    “我一向如此，别说的像是我对你的特例一样。”斯特林见到季十九这样笑心里不太舒服。虽然是真心的笑，但是里边总是包含着一抹说不清的东西。
    “我又不需要你亲口承认我是你的特例。你不承认，事实也是一样的。”季十九一步一步地靠近了斯特林，“我就是你生命中的那个特例。就像此时此刻，除了那个折磨你的人，只有我能来到你的梦里一样。”
    “胡言乱语。”斯特林跟季十九对视几秒钟后，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季十九也不想继续废话，从裙摆上撕扯了一长条布条下来分成了几段。撕不开的地方，季十九就上牙。
    斯特林看到季十九这种举动，更加抗拒季十九给他包扎。他皱着眉头，一连退了好几步：“别想用这些沾了你的口水的东西来碰我。”
    “你可拉倒吧。”季十九朝斯特林翻了个白眼，随即季十九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但是吐不出任何东西，“在这个梦里，没有口水这种东西。”
    “那也不行！”斯特林还是觉得别扭，他又开始乱躲。
    季十九索性拽着铁链，控制住斯特林的肢体，“乖乖别动，就让我试一次就好！”
    斯特林见状，只好让季十九试一试。他其实真的挺疼的，要是菲比能成功，他至少不用再那么痛了。
    季十九拿着布条，在斯特林的注视下，凭空变出了一罐药膏。
    “你……你为什么可以变出东西？”斯特林难以置信地看着季十九。
    “所以我说试一试嘛。”季十九耸了耸肩，拿着药膏敷在了斯特林身上的伤口上，然后用布条绕在斯特林的腰上捆好。
    至于那几个正在库库流血的穿刺伤，季十九没理。就让它们出血吧，好歹能让斯特林在梦里赶紧死亡，早些醒过来。
    “菲比，你是怎么做到的？”斯特林感受着腹部伤口上冰凉的药膏，眼中还是满满的惊讶。
    “这貌似，也是我的梦。”季十九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她看向斯特林，心中默念着自己的想法。第一个没能成功，季十九又换了一个，还是不行。
    果然……她无法让斯特林直接死亡，也无法让斯特林的伤口直接愈合。
    “我无法控制你。”季十九对斯特林解释了一番，有些不甘心。
    “菲比，你……是个魔法师吗？又或者，是一个女巫？”斯特林沉默地看着季十九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他的眼前开始有些发黑，眼皮也像被什么重物挂住了一般，抬着十分费力。
    “我也算是个魔法师吧，”季十九发现斯特林的脸色更加惨白了，“你，是不是要死了？”
    “是啊，”斯特林微微一笑，“我可以……拜托你……”斯特林的话没能说完，他脸上的微笑定格住了。
    与此同时，季十九重新回到了一片无尽的白茫茫之中。
    季十九无奈地叹了口气。到底要拜托她什么啊？说话说一半真的很让人讨厌。
    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