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问、如意，吃饭吧。”
秦云何正在想着怎么跟女儿说，玉茹从外走来，喊父女俩吃饭。
“好。如意，我们先去吃饭。”秦云何心事重重带着女儿去吃饭。
晚上，尺儿带如意回房睡觉了，秦云何也跟玉茹回了房。
时近六月，天气越来越热了，玉茹怀着身孕更是怕热，秦云何扶她上了床就拿过一边的扇子给两个人扇起来。
并说起了跟女儿的这番对话。
“……她在家里跟识儿谙儿他们到处跑着玩习惯了，肯定觉着这里无趣得紧。当时该让玉哥儿带她去的。也不至于这么早就让她觉着束缚……”
玉茹安慰道：“你别多想了，如意小小孩儿哪里知道什么束缚？她大抵还是因为当时没能跟玉哥儿去觉着可惜，发发牢骚而已。”
“肯定不只是可惜。如意现在大些了，有自己的想法了。玉哥儿那样说，又赶上我两次不让她出去玩，她肯定还是晓些事了。”
玉茹沉默了一下，才道：“女儿家……本就规矩多，早些明白也不是坏事……”
他们如今不比从前，女儿将来若要议亲，大抵也不会是庄户人家了，言行总要受些拘束。
早些适应也非坏事吧。
“可我不想她这么小就被拘束。其实我也想过玉哥儿说的话，不如趁着她还小，让她尽情玩一玩。”
秦云何心中其实也是颇多矛盾。
他知道那些规矩早晚要加到女儿身上，早知道不是坏事。可是他又不想女儿那么早早就被框住，不得自由。
自他重生，心里一心只希望女儿平安顺意。
可若真的完全放任自由，好像也不全是为她好……
唉，明明女儿才六七岁，自己是不是想得有些远了。
“玉茹，你想过女儿长大后吗？”
“想过啊。”玉茹随手拿过另一边的团扇来也轻轻扇着：“以前我想过，将来也不指望女儿嫁多高门第，殷实一点的就可以。
最好你能有个功名，哪怕只是个秀才，将来女儿嫁了人，婆家应该也有些忌惮不敢欺负她吧。
若是能中个举人，甚至选上个教谕、县丞，就更好了，那更能给女儿撑腰了……”
秦云何心里一紧，道：“怎么以前都没听你说过？”
玉茹拿扇子轻轻拍了他一下，又嗔了他一眼：“怎么没说过，只是你都没当回事。”
从上辈子到这辈子，时间已经过了太久了，他也不记得玉茹当时具体怎么说的了。
不过以他对玉茹的了解，那时候玉茹十分依赖他，若是心里想过，应该都是跟他说过的。
秦云何心里又是五味杂陈。
他没想过玉茹盼他考取功名，竟然是为了女儿。
玉茹觉着自己有了功名应该更能给女儿撑腰，难道…难道是因为当年被娘挑理，心里委屈才会想这些？
玉茹肯定是委屈的。
毕竟玉茹小时候，自己娘对她是百般的喜爱，总是夸她长得好性子好。
结果成亲后变了副模样，玉茹怎么会不委屈呢。
“玉茹，那几年你……你受委屈了。其实娘只是嘴利，你别怨她……”
“娘是长辈，我不敢怨她，我只是……”
玉茹没说下去，秦云何想，她只是想不明白吧。
过了那么久，玉茹也不愿旧事重提了，又接着之前的话道：“后来我又想，实在不行，多给女儿攒些嫁妆也是好的。有嫁妆就有底气……”
秦云何想起来，那时候玉茹忙得要命都要日夜织布。那时候他是不愿意她织布的，又累又挣不到几个钱。
原来玉茹当时是这么想的。
后来他们吵架和离，玉茹回娘家却连那些布都没有带回去，她根本没想过要走。
他怎么就没看明白？
他当时……真是混账……
“玉茹，你竟然想了这么多？”
怎么都没跟他说过。
可能当时玉茹确实说过，而他并没放在心上。
至于和好后……
和好后他们看起来比以前更好了，实际上却是变得小心翼翼了。
以前玉茹偶尔会跟他发发牢骚的。他们自小在一起，玉茹习惯了有什么心事都跟他说。
可是回来后，玉茹很少有抱怨了，倒比以前更温柔体贴了。
而他呢，也不敢错过玉茹的任何一句话，生怕没能体察她的心思。
他们看起来都比以前，持重多了。
“玉茹……”
秦云何思量半天，想说点什么，最终只是又拢了拢她，道：“你还想过什么？”
玉茹靠在他身上，轻声继续道：“我也就是瞎想。以前娘总说给如意要个弟弟，我却总怕有了弟弟，忽略了如意，心里总是不太想要的。
可是后来你中了进士又当了官。我又想，以后如意找婆家，恐怕不会在村里找了。可是大户人家规矩多，娘家没有兄弟，如意受委屈怎么办？所以这次有孕，我便想，若是个兄弟，也不错。
这一二年，我看着女儿越来越有主意，又听了今天的事，我更放心了。”
秦云何不解：“为什么？”
“因为啊，我发现女儿比我强，既有主意又有想法，性子也大方……”
秦云何很想跟妻子说，你也很强的。
上一世，金标杀害玉茹的理由是她失心疯要谋害亲夫，金标无奈之下还击致其死亡。
玉茹为女儿打算了那么多，却没想到一转眼，女儿让金标偷偷卖了。玉茹知道了，怎么会不疯？怎么会不跟他拼命？
她一定是想了许多办法，哭过求过告过都没用，才会急疯吧。
秦云何给妻子扇着风：“我总觉着女儿还小，从没想过那么远，你怎么会想那么远的。”
玉茹靠在秦云何身上，半晌无言，最后才道：“怎么能不想啊……”
冬月未嫁赶上夫家有丧事退婚，都要被人指点；芸娘有一技之长都不能靠自己安身立命，甚至还遭不上进的丈夫和婆家嫌弃；覃氏出身书香门第，饱读诗书，也只能盼着自己的丈夫有些上进心……
若是男儿她们何至于如此？
女子立身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