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她在一部宫斗剧里演女主，傅渤渊演暗恋女主的小太监。那部电视剧的剧本写得很好，让她从二线成为了一线。不知道是因戏生情，还是别的原因，傅渤渊对她产生了好感。在剧组的时候，他并未挑明，只是经常找借口来跟她说话，在酒席上帮她挡酒。褚雨薇能感受到傅渤渊对她的喜欢，有长得好看的男孩子喜欢自己，她当然很开心。尤其他那样害羞、青涩、说话结结巴巴，紧张得语无伦次，她很喜欢那样的男孩。
    后来电视剧拍摄结束，傅渤渊又约了她几次，终于鼓起勇气向她表白，却被她拒绝了。一来，褚雨薇当时只想好好奋斗事业，女明星谈恋爱，会导致人气下滑，事业危险，简直有百害而无一利。尤其傅渤渊名气并不如自己，她虽然喜欢傅渤渊，但是比起那份单薄的喜欢，她的事业更重要。
    从那以后，他们联系变得很少，成为了只在朋友圈点赞的关系。
    褚雨薇喜欢一切美的东西，她喜欢养猫，喜欢各种美丽的花，喜欢阅读，喜欢听古典音乐。
    傅渤渊的朋友圈里也是这些东西，不是那些特意为了经营朋友圈而发的做作的图片和文字，能看的出来，这个男孩的文学素养和音乐上的造诣都很深，两人是一个世界的人。
    有一段视频，在褚雨薇心里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阳光下的花房里，忧郁的男孩安安静静在弹钢琴，用琴声表达心声。
    褚雨薇瞬间被感动了，她能感觉到，那是傅渤渊在为她弹奏的曲子，当时她有过冲动，想要跟傅渤渊谈恋爱。可惜繁忙的工作，没时间让她的感动酝酿成行动，那个短暂的而冲动的念头，在她在她满满当当的日程里逐渐消失殆尽。
    偶尔的闲暇时间，她也会对恋爱产生幻想，这时候傅渤渊的影子，就会出现在她的心上，但那时候傅渤渊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对她的评论，每一条都回答。
    直到三年前，叶夕然将自己的男朋友带到她面前，这让褚雨薇有些措手不及。原本因为闺蜜找到幸福的喜悦心情，突然变成了空荡荡的失落。
    吃饭的时候，傅渤渊对叶夕然一直很照顾，他安静的听她们说话，从来不插话。
    那天她们约在一个苍蝇馆子，像她和叶夕然这种人，表面风光无限，其实生活得很糙，因为长期在剧组吃盒饭，或者是吃水煮的减肥餐，其实不太能吃习惯那种大餐，反而更喜欢小苍蝇馆子里的粗茶淡饭。
    谈话间，有个细节把她震惊到了，当服务员将餐具送上来后，傅渤渊自然而然的拿过叶夕然手里的碗筷，问服务员要开水和空盆，把碗筷仔仔细细的洗了一遍。
    这分明是助理干的活！
    叶夕然故意皱着眉头，装作很嫌弃的看他洗碗，实则带着炫耀：“雨薇，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夸张！你送我的那条白裙子，我不小心沾了红油，送去洗衣店都没洗干净，我当时好伤心，这条裙子可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可是这个家伙，你知道他有多夸张吗？连洗衣店都洗不掉的屋子，他居然把它洗干净！”
    傅渤渊宠溺的对她笑了笑，“我小时候看妈妈处理过被油渍污染的白裙子，多看几回就记住了。”
    这么一件小事，也能让叶夕然觉得幸福。
    她全身毛孔都透着恋爱的酸腐味，脸色红润，散发出熠熠光泽。褚雨薇能看出来，叶夕然很喜欢傅渤渊，但傅薄渊是不是也喜欢叶夕然，她就有些看不透了。
    两年不见，傅渤渊变了很多，他不再是之前那个说话都紧张得发抖的小男孩，他变得沉稳了，虽然时刻都微笑着，却让人看不透。
    吃过饭，等傅渤渊去开车的时候，褚雨薇问叶夕然：“你们两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呢？”
    问这句话的时候，褚雨薇只是担心闺蜜上当受骗，叶夕然看着像御姐，到哪儿都气场十足。其实就是个傻白甜，很容易上当受骗。
    但叶夕然却说，是她主动撩拨的傅渤渊，她起先只是觉得好玩才会去三五不时的撩拨他，概撩拨了三个月，傅渤渊居然主动跟叶夕然告白，说喜欢上了她。叶夕然发了一张傅渤渊坐在窗台上弹吉他的照片给她看。阳光洒在男孩栗色的头发上，修长的手指拨动着琴弦，那双清亮的眸子里凝聚着爱的语言，爱情的音符仿佛能透过照片传到褚雨薇的耳朵里。
    看到照片，褚雨薇再也没有心思为叶夕然担心，她心里再一次变得空荡荡的，那个喜欢她的小男生，居然喜欢上了她的闺蜜。她甚至会假想，如果她接受了傅渤渊的告白，说不定现在坐在这里羡慕她的人，会是叶夕然。
    抱着这样的念头，褚雨薇越来越沮丧，从那以后，每一次叶夕然每天都在向她炫耀自己的幸福。叶夕然的每一次炫耀，都让她更加沮丧。这时候，她已经三十岁了，事业渐渐下滑，除了能接到一些综艺节目，她就只能接到一些电视剧或者电影的配角的角色。
    她心里很清楚，她已经红到头了，这时候要么找个有钱人结婚，要么找个潜力股结婚，退出娱乐圈回归家庭。可悲的是，并没有有钱人找她结婚，那些人只想包养她，跟她玩玩而已。
    时间越久，她越觉得叶夕然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刀，狠狠的插在她的心上。
    比如，她约叶夕然出来吃饭，叶夕然却总是说：
    “不行呢，傅渤渊发烧了，我要照顾他。”
    “傅渤渊在闹脾气呢，因为我昨天晚上在林靖家里看球，太晚了没回来。”
    “傅渤渊又吃醋了，这个醋坛子精，他怎么有那么多小情绪，我真怕了他。”“傅渤渊……”
    傅渤渊、傅渤渊、又是傅渤渊，她怎么总是提傅渤渊？她虽然用词好像很埋怨，但语调却充满了炫耀。叶夕然总是有意无意的在炫耀她的快乐和幸福。
    没有认识傅渤渊之前，叶夕然就像一朵开到荼靡的花朵，表面看上去颜色鲜艳，实际上却散发着腐烂的气息。认识傅渤渊之后，她身上腐烂的味道消失了，整个人变得鲜活起来。
    叶夕然也不是总会拒绝褚雨薇的聚会请求，休假的之前，她会特意让助理来找褚雨薇提前商量好相聚时间，然后再回去哄着傅渤渊，让他不要闹。
    从前褚雨薇跟叶夕然在一起，总是褚雨薇诉说更多，叶夕然一直微笑倾听，冷清点评。自从叶夕然恋爱后，她就像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鸟，什么话都藏不住，什么情绪都想诉说出来。
    这种时候，褚雨薇自己都能闻到，她身上那种充满恶臭的怨气。闺蜜过得幸福，她应该高兴才是，为什么会充满怨气呢？
    从意识到这件事开始，褚雨薇下意识的和叶夕然走远，但叶夕然却依然会主动来联系她。
    渐渐的，褚雨薇讨厌叶夕然总提林靖、总提傅渤渊。
    “林靖又来约我看球，傅渤渊要生气的。”
    “求求你给我出个主意，怎么样才能让林靖不要再崇拜我，我在他面前暴露缺点的次数太多了，他还总是一脸仰望的看着我，咦，好肉麻！”
    “傅渤渊给我下了最后通牒，如果我私下里跟林靖再见面，他就要自杀！年轻男孩真可怕，我脑子抽了才跟他谈恋爱啊，怎么办！他还向我求婚了，我不敢答应，又怕他真的闹自杀。”
    瞧，叶夕然又在炫耀，傅渤渊也爱她，林靖也爱她，怎么人人都爱她了？
    不去想了，就算叶夕然没死，她也成不了气候。
    如果她死了，那就更好了，她一点也不害怕。她最近在学着念超度的经文，佛教的也学，道教的也念，上次她参加一个文化论坛，听说了道教超度往生魂魄的经文比佛教更毒辣，能让人魂飞魄散。
    叶夕然，你别来找我。就算来，也只来一次好吗？
    好歹姐妹一场，我只想超度你，不想你魂飞魄散啊！
    乔木木坐在院子里的竹椅上晒太阳，今天风不大，太阳很辣，她没穿军大衣棉袄。但这毕竟是冬天，太阳总有藏到云里的时候，风一吹，偶尔有些刺骨。
    “啊切.……”
    一只白色的鸽子正在开开心心地吃着干面包屑，它被喷嚏声吓到，扑闪着翅膀飞走了三米远。它停在远处观摩了一阵，发现乔木木动也没动，于是又重新扑闪着翅膀回来，继续啄地上的面包屑。
    旁边的鸽子、麻雀见它吃的开心，没有陷阱，也没有人赶，纷纷都扑闪着翅膀来乔木木这里吃面包屑。
    有只鸽子胆大，对乔木木慢吞吞撒面包屑的动作极不满意，直接飞到她手腕上，往她手心里去啄。
    乔木木被它逗得开心，也不管它，任它吃个饱。
    忽然，地上的鸽子和麻雀们受到打扰，纷纷飞走了。
    乔木木手上的那只鸽子，听见同伴们的呼叫声，再次留恋的啄了一块面包屑，然后也扑闪着翅膀飞走了。
    乔木木不满的看着林靖，扁着嘴说：“你知道鸽子们刚才在说什么吗？”
    “……”林靖没说话，静静的看她表演。
    乔木木模仿着鸽子的咕咕声，说：“咕咕，快走，坏人来了！”
    “咕咕，好可怕！”
    “咕咕，又可怕又讨厌的家伙，居然敢打扰我们用餐。”林靖说：“我给你两个小时，让你重新琢磨女主的情绪，你就只在这里喂鸽子？计划表上的时间只剩下十二天，十二天后这里的所有场景都要被拆掉，后面还有别的剧组进场工作。乔木木，你能不能敬业一点？”
    乔木木淡定的看着他的嘴张开又阖上，张开又阖上，然后从一旁的果篮里，拿出一颗樱桃，趁着他说完最后一个字，及时塞入他的嘴里。
    “樱桃很甜，你尝尝！”乔木木眯着眼睛看他，笑容懒懒的，像一只吃饱了正在晒太阳的猫，引诱着铲屎的去撸一撸。
    林靖就很想在她头发上撸一把。
    林靖吃着她喂到嘴里的樱桃，果然很甜，但是……“你的手刚摸了鸽子，又给我喂樱桃？”
    乔木木抓了个樱桃，塞到自己嘴里，三下两下嚼碎，吐出樱桃核，笑着说：“我也吃了呀，公平了吧！”
    林靖气极，又拿她没办法，他是在说公平不公平的事吗？
    乔木木抓着他的手，在竹椅上坐下，给他捏捏肩膀，捶捶背，像个袭人伺候宝玉一样认真。林靖脑海忽然出现袭人和宝玉，自己都吓一跳，但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居然还像模像样的。
    剧组的其他工作人员，远远的看着，只见乔木木又轻易把怒火焚烧的林导哄好了，不得不佩服她手段高超。能把人气死，又能把人救活，仿佛林导的死活全在她一念之间。
    乔木木给他捶背的时，感受到他呼吸平稳了许多，才终于停下。
    乔木木转到林靖面前，直视着他：“你想拍出叶红豆的恶，可我感受不到她的恶。她或许有狠戾的时候，有决绝的时候，但她内心里绝对没有恶。我从你写的剧情里感受不到，从台词里也感受不到，我演不出她的恶。”
    林靖缓缓的站起身，朝她一点点逼近，乔木木感觉到他不对劲。
    她愣了一下，然后整个人都懵了。
    整个剧组的人也懵了。
    “啊”的一声过后，乔木木捂着脸，怒看着林靖。
    林靖刚才居然用剧本扇她！她长这么大，从未被如此羞辱。
    林靖的眼神很冷，像冬日里的湖面，结了厚厚的冰层，冰上还有尖锐的刺。
    乔木木捂着脸，后退了几步。
    林靖一步步朝她靠近，她一步步退，直到退到花池边，再无路可退。花池里的月季，因为冬天的缘故，显得凋零荒芜，可枝蔓上的刺却露出狰狞面目，如同她眼前的林靖。
    她以为林靖没脾气，所以才敢欺负他。或许在她心里，林靖虽然不可成为依靠，可他却是这个世界上永远都不会伤害她的那个人。所以，她才会对他卸下防备。
    她压根没想过，林靖会变得这么可怕，会用这种低劣的方法羞辱她，会用这种粗暴的方式向她宣誓他的权利。对，他是导演，他是老板，是她忘了，她错了。
    林靖看着眼前神色茫然的女孩，淡淡地问：“心里有恨了吗？如果还是没有，我让全剧组的人都停工，看你一个人表演跑二十公里，怎么样？”
    乔木木没有开口，她虽然没有流出眼泪，但是一开口肯定会有哭音。
    “行，既然你没有开口反对，那我就当你答应了。”林靖自顾自地说：“希望接下来的十二天，我们能合作愉快，不要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乔木木小姐，我对你过去的工作没有任何意见，我也没有质疑你的专业能力。刚才我那样做也许不够礼貌，但我们都是为了工作，请你能理解。”
    乔木木松开捂着脸的手，微笑着点点头，眼睛却没有落在林靖身上。
    在此之前，乔木木有时候觉得林靖不喜欢她，有时候觉得林靖有一点点喜欢她。为此，她心情忐忑，有时候还会做一些莫名其妙的、有颜色的梦。
    可是经过刚才这件事，她所有的幻想都破灭了。
    乔木木面对着林靖，看到林靖背后不远处，路小雨手里正拿着一根棍子，气势汹汹的走过来。
    乔木木推开林靖，上前几步，夺掉路小雨手里的棍子，恳求的看着她。
    “不要！”
    乔木木没哭，路小雨反而抱着她哭得稀里糊涂。
    乔木木拍着她的背，笑着哄她：“路姐，你别哭了，那么多人看着你呢，多丢人！”
    路小雨抬起头，咬牙切齿的说：“这笔账，我迟早要替你讨回来。”
    “我等你来讨账！”乔木木还来不及说话，林靖已经走到路小雨身旁，声音依旧冷冰冰：“路小雨，十分钟后开拍，赶紧带你家艺人去补妆，迟到一秒，我让她当着全剧组的面跑二十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