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的意思是,他们的背后,有指使的人?”林言淡淡开口,虽然是疑惑的字句,语气却平淡得让人感觉嘲讽至极,注视着明副校长的眼神也带了几分让他不舒服的高傲。
高傲?他怎么会这么以为呢。
明副校长皱眉。按理来说,主持【审判】这个地方的人,不可能会有自己的情绪。
林言不过是个新人,他懂什么?
还有人比他更懂【审判】?
他脸上笑意扩大,因为笑得太过于狼狈,嘴角的肉微微颤抖,他说:“自然是有的。您来到【学校】不久,视察时间不够长,不知道他们背后有人指使,实属正常。”
话里话外都是林言不熟悉学校非要横插一脚。
林言道:“依你看来,他们背后的人是?”
“池烬。池校长的儿子。”明副校长笃定道。
台下,池烬忽然笑出声,低骂了一声什么,说:“合着在这里等我呢。”
如果主持【审判】的换成别人,或许就成功了。
但是。
池烬抬头,看向台上站着的林言。
在众人里,林言的身高其实并不算高挑,他只是很正常的身高,会被埋在人群里,一眼看过去全都是人头。
但他只是站在那里,就足够让人安心。
林言的身板一动不动,注视着明副校长,说:“证据在哪儿。”
明副校长看着很矜持,实则十分迫不及待地盛上了证据。
林言接过所谓的证据,扫了一眼,就知道了里面的内容。
他轻声说:“明副校长,你应该知道,欺骗【审判】是什么代价吧?”
“……什么意思?”明副校长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你拿上来的,到底是池烬是他们背后的人的证据,还是你,指使他们栽赃给池烬的证据呢?”林言缓缓开口,一挥手,血色的袖子抚过那小小的u盘,一段影像便放了出来。
正是明副校长指使那三个学生的过程。
明副校长脸上的表情更加精彩了。
他懵懵地说:“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绝对……绝对!”
林言道:“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赶着把证据交上来,被谁骗了。”
“但是……你说得对。【黑伞】是该被拔除。我本来打算先做完这件事,再动手。既然你都送上门来了。”
“我也不好和你客气,不是吗。”
“开始宣判!”
林言说话不紧不慢,一字一句,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条条罪状,列上去。
“真是愚蠢。”方应求轻声说。
“什么?”陈川焱歪头。
“池高卓指使他上去,他真的就天真地上去了。你说这么蠢的人,怎么当上副校长的?真丢人。”方应求嘲讽道。
陈川焱想了想,认真地开口:“约摸是因为,本来池高卓捧他到这个位置,一开始就是这个作用吧。”
在必要的时候牺牲。
明副校长也许原本是聪明的,但是这么些年来,池高卓给了他太多了,只要他听池高卓的,哪怕什么都不需要想,只要按部就班地来,都能够获取无穷利益。
再聪明的人也会被安逸折断了头脑。
他不需要为自己的生计奔波,一切都由别人安排。
从生到死。
“池高卓能让他活着,当然也能让他死去。”
“可惜的是,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陈川焱点评道。
方应求则是挑眉:“你确定他没有意识到吗?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他其实意识到了,指使在赌,赌池高卓上一次没有放弃他,这一次也不会放弃他呢?”
陈川焱一怔。
“有些赌徒,不就是这样惨败的吗。”方应求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看着台上面色灰败的明副校长,说,“池高卓可以给他无数次赌的机会,但他只有一次输的机会。而他沉溺其中。”
不是他笨,只是池高卓给的太多了。
太多太多了。
他已经见过太多的人愿意为了池高卓前仆后继生死不论。
在这个学校里,池高卓就是天,就是神。
这样的日子,反正方应求是不会去过。
他的命运,只会把握在自己手里。
林言依然给了五分钟的申诉时间。
相比上次,这一次,死一般的寂静。
林言若是不摊开说,大概永远不会有除了池高卓之外的人知道,明副校长这些年,背地里到底做过多少惨绝人寰的事儿。
玩弄学生,玩弄老师,玩腻了就灭口,甚至就埋葬在校园的某一处。那里的植物格外繁盛,因为有人的尸体提供的养分。
然后嫁祸给池烬,说这一切都是池烬做的,池烬背负了他们几乎所有的罪恶。
反正池烬的名声早就坏透了,不差这一点点。这么多年来一直如此,从上到下,遇到什么处理不了的对他们名声不好的事儿,只需要甩给池烬就好了。
池烬的名声是越来越没有底线的烂,他们倒是干干净净了。
“核对无误。”
林言抬眸,看向台下,眼神锐利,注视着每一个人。
他依然看不清任何人的脸,只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可台下每一个人都站直了身体,仿佛林言的这一个眼神,直挺挺地落在了他们身上。
要将他们身上的罪孽审判。
“斩立决。”
“以示惩戒。”
这一次,没有人再阻止眼前的血腥,也没有人敢去阻止。
林言说得太坚定,不容置疑;他们身上的罪孽也不容许他们去质疑。
林言甚至不认识明副校长,却能够准确地说出那些事,新的旧的,桩桩件件。
有很多甚至连暗处的方应求都不清楚。
这样的林言,令人胆寒。
池高卓站在林言看不见的角落里,望着林言,喃喃道:“……真出事儿了。早知如此,就应该先杀了你。”
“可惜,那时候还有别的事儿要处理……”
方应求不清楚原因,陈川焱却是清楚的。
他盯着林言,眼神极亮。
他也曾是【审判】的代言人,他比谁都清楚林言为什么能够知道那些事。
那是属于【审判】的能力。
在【审判】之上,主持它的人看不清任何台下的人。
那是为了保护台下的人的隐私。
可一旦上去了……
一旦上去了,主持【审判】的人,就看清了所有。
陈川焱眼里溢出狂热的意味,他喃喃道:“天定……天定之人。”
【审判】后继有人。
方应求侧目看他。
陈川焱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眼睛有什么湿润的液体落下。
他死死地盯着林言,说:“后继有人。我们有救了。我没选错,我没看错人。”
“他就是我一直要找的人。”
“……别哭。”方应求低声道。
血雨不知何时停止了。
手起刀落,四颗头颅落下,轱辘轱辘,滚到林言脚边,睁着双目,注视着林言,含着不甘。
林言看都没看一眼,上前一步,声音很轻,却不容忽视:“请各位……引以为戒。【规则】在上,不可侵犯。”
“注意各位的言行。”
“【审判】永远都在注视着所有人。”
“本次【审判】就此结束。”
帷幕?或许能够被称为帷幕的东西落下,【审判】的高台消失。
林言站在其中,看着他们喷涌的鲜血上涌,凝结成了血雾,化为血云。
他仰头,看向【审判】带来的血雨。
“原来如此……”
他喃喃道。
心里已经明悟。
那血雨并非凭空产生,而是他们一次又一次举行的【审判】中,所有罪孽的血。
他抬脚,踏上明副校长的头颅。
“咔嚓——”
很细微的声响。
化作齑粉,消失。
他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衣裳。红得鲜艳。
是了,该回去了。
于是转身。
一脚落回更衣室。
瞬间,他便栽倒在地,艰难地喘着气,浑身上下力气仿佛被抽空。
“真累。”林言喃喃开口。
本来没这么累的,按照计划,他并不需要动用太多【审判】的力量,那几个学生的罪行,还有相关的规则,都是陈川焱告诉他的,清清楚楚地写在了那个本子里。
可惜天不遂人愿,半路杀出来一个明副校长,他不得不动用【审判】的力量。
真的是累得够呛。
林言一根手指都不想动,随意一倒,便睡了过去。
陈川焱在【审判】结束之后就想起了这一点,赶紧去更衣室找人。
衣裳的血色已经完全褪去了,恢复了洁白。
陈川焱心里松了口气,暗道林言的心性是真的好,比他当初还强。
然后招呼方应求进来。
方应求站在门口,轻声说:“我就在这儿守着。”
陈川焱一怔,说:“谁来了?”
“谁来了?”方应求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扫了一眼林言,“你觉得呢?”
陈川焱叹一口气,说:“还真是快。行,我先带他回去。”
“我和你一起。”
池烬的出现并没有让他们感到多么诧异。
方应求道:“我还以为你还要继续当缩头乌龟。”
池烬摸摸鼻子,说:“好歹林老师是为了我……”
“别高抬你自己了。”方应求脸上带着淡淡的嘲讽,说,“这是【审判】的公正性。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不是谁一句话就能决定的。”
“是这么说没错。”池烬道,“但修改监控的内容,总是为了我吧?”
“……”
陈川焱一阵头疼:“你俩能不能别掐架了,谁都行,来帮把手。”
林言睡得很沉,陈川焱看他苍白的脸,摇摇头。
“辛苦了。”他说。
明副校长的出现他是没有想到的,毕竟他清楚池高卓手下的人没一个干净的,他以为那些人只要有点脑子都不会上【审判】高台。
真是算漏了这帮人还真有没脑子的。
池烬撇了撇嘴,走进来。
方应求蓦地色变。
“站住。”
他的语气太冷,池烬停住脚步,疑惑道:“什么?”
“还装?”方应求冷笑,“和我打交道这么多年了,还不知道我什么水平?”
“方老师,你在说什么啊?”池烬一脸懵。
方应求都气笑了,上前几步,堵住门。
“你要不好好想一想,你的好儿子,叫我什么?”
池烬一怔,无奈地笑了:“好吧。方应求。”
池烬的确从来不称呼方应求为方老师。
陈川焱脸色也有些难看:“怎么是你?池烬呢?”
“我的好大儿?他啊……”池高卓意味深长道,“谁知道呢?”
“也许是不想来吧。”
至于到底是不想来还是来不了,那就要问池烬本人了。
“方老师,我也不想为难你。你保得了一个陈川焱,保得了两个人吗?”
“现在,让开,我放你们走。林言留下。”
“你在放屁?”方应求讥讽道,“放我们走,林言留下?这是你的狗嘴会吐出的话?你觉得我很好骗吗?”
“……”池高卓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最讨厌方应求这一点,明明出身高贵,却什么话都敢说,什么话都要骂得出口,完全没点体面的意思。
而陈川焱这样的少爷居然也纵容这样的方应求留在他身边。
他这个阶层的人,多多少少都要面子,要体面,不会轻易说出这么粗鄙的话来。
但方应求不同。
除了陈川焱,大概没人知道方应求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他这个家境良好的少爷长成现在这么个偏执的模样。
池高卓深吸一口气,说:“方老师,我这么说已经很给你们面子了。”
“我最后说一次,让开。”
方应求脸上的讥讽冷却下来,他说:“你觉得我在和你开玩笑吗?再说一次。”
“滚。”
池高卓忽然笑了:“方应求,你不会真的觉得我是一个人来的吧?”
他的身躯逐渐变换,骨骼咔咔作响,皮肉撕开,他从其中钻了出来。
却不只有他一个人。
“……就是他吗?”
跟着钻出来的中年人看了一眼方应求,说:“就凭他,能杀了二少爷?”
他甚至只是看了方应求一眼,丝毫没有把方应求放在眼里的意思,而是注视着池高卓,说:“你最好别拿什么人来忽悠我。”
“就凭他,杀二少爷还是太勉强了。”
池高卓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这位客人,这么说话可就不对了。”
“我什么时候和你们做生意,会骗过你们?”
“你们二少爷的实力,到底掺了多少水分,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他的实力,可是实打实自己练上去的。”
闻言,中年人的脸色稍稍凝重了些许,看向方应求。
——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