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慕青完全听不到田冬叫他的声音。
此时此刻,他的脑袋里一片混沌,什么都听不到。
只知道拼尽全力向着城北跑去。
跑了小半个时辰,田慕青才看到了南江城北侧城门。
这时他已经衣衫不整,满头大汗,腿也像绑了沙袋一样,挪动地十分费力。
田慕青停下来,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喘了几口气,便又咬牙继续向城门外跑去。
田冬跟在他的后面,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嘶哑着喉咙低声喊道。
“少爷……少爷你等……等等我啊……”
可惜田慕青并没有停下脚步。
田冬也只能憋着一股气继续追赶着田慕青的脚步。
日头已经偏西,寒意也已经越来越重。
终于,田慕青主仆在太阳落山前赶到了城外乱葬岗。
这片乱葬岗上怪石林立,偶尔有几块稍微大点的石头上依稀可以看到刻着几个字。
估计是某些人为了这乱葬岗上的某个孤魂野鬼立的碑吧。
乱葬岗上随处可见一只只毛色黝黑的乌鸦在嘎嘎叫,似乎在讨论着今天又吃到了几口腐肉。
田慕青内心焦急,四周看了看。
他的脑袋极速转动。
如果是新扔的尸体,那裹尸体的草席必定还比较新。
于是他环顾四周,观察有没有新一点的草席。
这时田冬也终于来到了田慕青的身边。
他喘了口粗气,哆嗦着小声问道,“少爷,咱……咱来这里干什么啊……”
这乱葬岗在夜幕来临之前,更显得恐怖诡异。
田慕青没有听出田冬的害怕之意,开口说道。
“田冬,快,帮我找找有没有新的草席,我要找一具女尸,十五六岁。”
田冬不知道自己少爷为什么要找一具女尸,但他见少爷如此着急,也不敢多问。
只能双手撮了撮胳膊,鼓起勇气去找少爷说的那具女尸。
其实他跟着少爷行医多年,死人也见了不少,让他偶尔做个解剖他也可以胜任。
可这是夜幕降临的乱葬岗,阴森可怖,好像随时都有诈尸的死人从墓堆里伸出手来,抓住他的脚腕。
想想田冬的手都有点哆嗦。
再看一眼焦急翻找的少爷,田冬也只能默默咽了一下口水,哆嗦着腿开始寻找。
第一个草席,打开只有一丛杂草。
田冬吐了口气。
第二个草席,刚打开就是一具骷髅,两个黑漆漆的大洞直愣愣地瞪着田冬。
田冬吓得“啊”了一声,跑到田慕青身边,伸出一只胳膊,说道。
“少爷少爷,快快快,打我一下!”
这是他老家的做法,如果被吓到了或者感觉被不干净的东西沾上了,就找另一个人打自己胳膊一下。
田慕青也知道田冬有这个习惯。
随意一拍田冬的胳膊就继续找了。
田冬见少爷处变不惊的样子,感觉自己有点丢脸。
少爷这么大胆,同是男人,他没道理这么怂。
不就是死人吗,有什么可怕的。
做完心理建设,田冬摸了摸鼻头就继续翻找去了。
终于,田冬打开第十三个草席后,大声喊道。
“少爷,你来看看是不是这个?”
田慕青本来找了半天没有找到,心中本来怀有一丝侥幸。
此时听到田冬的话,心里一沉。
脚步踉跄地走到田冬指的地点,哆嗦着手拿出随身的火折子。
吹了几口气,火折子的火焰伸展出来,发出微弱的光亮。
这点微弱的光亮足以让田慕青看清楚眼前这个小姑娘。
正是蜻蜓。
只见蜻蜓面部已经显现死人特有的青黑色,浑身遍体鳞伤,像一个被丢弃破布娃娃。
田慕青瞬间感到鼻头发酸。
他上前仔细查看了一番,确定蜻蜓生前遭受了非人的虐待,但起因确是中毒而死。
是一种见血封喉的毒药。
到底是谁对蜻蜓下如此毒手。
可青楼女子一般都是傍晚营业,白天补觉,除非是有人点了白天陪侍,一般也在下午。
听老鸨说蜻蜓是昨天晚上得急症死的。
急症不可信,但他结合蜻蜓身上尸斑形成的时间,大概可以推算出。
蜻蜓就是昨天和自己分开后的两个时辰后遇害的。
也就是五更天后,天色将明的时候。
按常理推断,这个时候蜻蜓应该不会再接客。
那蜻蜓很可能就是在百花楼遇害的。
蜻蜓作为一个新挂牌的姑娘,老鸨应该指望她赚钱,应该不会突然断自己的摇钱树。
除非,蜻蜓得罪了什么人,或者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此时,田慕青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蜻蜓说她到百花楼接客,都是圣女楚萱所为。
而从时间推断,他那天晚上和楚萱分开后不久,蜻蜓就死了。
莫非,是楚萱知道了蜻蜓和自己说的那番话,所以杀人灭口?
田慕青越想越觉得自己触摸到了事情的真相。
若这是真的,那楚萱也太可怕了。
田慕青猛地摇摇头,摒除这个可怕的念头。
嘴角喃喃自语道,“不会的……不会的……萱儿不是那样的人……”
想到此,田慕青不敢再深思,决定先帮蜻蜓料理后事。
青楼女子都是贱籍,即便是梗死,只要所属的青楼不追究,也就无人会管。
田慕青强忍着悲痛,给蜻蜓整理了一下衣服,又拿帕子帮蜻蜓擦了擦脸。
嘴里念道,“蜻蜓,田大哥知道你爱漂亮,下辈子记得投胎个好人家,当个无忧无虑的名门闺秀,再不要受这种苦了……”
说完田慕青就招呼田冬,一起找了一块还算干净的地方,找了几个趁手的工具开始给蜻蜓挖墓穴。
田冬也不敢多问,只能照做。
他其实只对蜻蜓有几面之缘。
当初少爷去慈安堂做善事的时候,他因为贪玩,总是把少爷送到慈安堂门口就跑去玩了。
所以只见过几次蜻蜓,对她的印象就是一堆喜欢围着少爷转的小姑娘的其中之一而已。
谁知再见,就是阴阳两隔。
也是个苦命人啊。
田冬冲着蜻蜓的尸首鞠躬四下,便卖力挖了起来。
一个时辰后,终于挖好了墓穴。
随后田慕青和田冬一起抬着蜻蜓的尸身放进了墓穴之中。
就在田冬准备填土的时候,看到墓穴里有一个亮闪闪的东西。
他再次跳进墓穴,捡了起来。
“咦?少爷,你看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