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在韩希篷单位门口相互道别，一辆mpv在一旁等候。
    有几个人坐上mpv，没上车的人则向着车内的人挥手作别：“陈局再见，路上慢点开。”
    等mpv走远，李局向众人吩咐道：“行了，解散，各忙各的吧。希篷，陈局对岳璇有多么的依依不舍，你都看在眼里了。他都发话了，你要是让岳璇受了委屈，他立马就过来接人，盐田分局永远是她娘家。你可得给我好好照顾岳璇啊，不能让我丢面子，知道吗？”
    在众人的哈哈大笑中，韩希篷点头应是。
    ……
    回到科长办公室，韩希篷笑着说：“你的娘家人还真是强势啊。”
    岳璇也笑了：“你别欺负我哦，陈局的电话被我置顶了。”
    “不敢不敢，一定好生呵护。对了，能替我给你娘家人带句话吗？”
    岳璇有点疑惑：“陈局？你不是早就有他电话吗？”
    “我说的娘家人是你表哥陆悬。”
    “你还记得我表哥啊？”
    “当然记得，跟你名字同样的谐音。他让人印象最深刻的事情，是开着一辆绿色的法拉利ff来接你。搞得之后就没人敢追你了。”
    “哎呀，我表哥家有钱又不是我家有钱，都不知道那帮人怎么想的。我表哥可喜欢那辆车了，都拿进厂大修了好几次还是不舍得卖。你要我带什么话给他？”
    韩希篷埋头整理茶叶准备沏茶：“我有一个好朋友叫陈子瑜，是个律师，有老公有女儿。你表哥最近对她很感兴趣。我希望你表哥的兴趣早点淡了，多陪陪你嫂子，有家回是好事。”
    虽然韩希篷状似若无其事地摆弄着茶具，语气也如唠家常般随意，但岳璇仍然能感受到他身上渗出的一丝丝怒意。
    岳璇马上故作轻松地答应道：“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你就等我好消息吧。”
    韩希篷抬头，回以温和的笑容：“行，我就等你的消息。”看着温和，却一点温度都没有。
    他又继续说了些事，但岳璇的精神却开始变得恍惚，完全没有听清韩希蓬在说什么，只是机械地答着嗯嗯嗯。
    岳璇走出韩希篷的办公室带上门，才发现两只手的手心都是汗。
    ......
    当天晚上恰好有家宴。换做以往，岳璇会找个借口推了，宁愿自己在家吃泡面。因为她爷爷老是催婚。
    今天她一反常态地出席，让家人很是意外，尤其是陆悬。
    吃完饭，陆悬拉着岳璇到院子里聊天。
    “璇璇你今天怎么了？是在外面被人欺负了吗？心情看着不太好的样子，姥爷跟你说话你也是嗯嗯嗯地应付过去。有什么事尽管跟表哥说，好吗？放心，哥哥不告诉他们。”
    面对陆悬的关心，岳璇闭上眼睛长叹一口气，整理好情绪才说道：“不是我有事，是你。”
    陆悬有点诧异：“我？我能有什么事？我没跟人结仇啊，生意一直循规守法，连晚上开车我都不炸街。”
    “我有个律师朋友，叫陈子瑜。你对她有意思是不是？她有家室了，你断了这个心思吧。”
    陆悬撇了撇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事呢。是，我是挺喜欢那个小律师的。怎么形容呢？啊，英姿飒爽。跟你嫂子是风牛马不相及的两种类型。”
    “她有老公孩子了。”
    陆悬并不在意：“那又怎样？最多到时候我替她多拨点抚养费给她前夫和孩子。”
    “你就不能不去破坏别人家庭吗？”
    “是我破坏了吗？我现在只是不断地向她提高价码而已。她要是接受了，也就是她认为自己值那个价，价格公道你情我愿，我不觉得有什么道德问题。”
    “你......”
    “璇璇，你别跟我装了。你有几个玩得来的朋友我会不清楚？什么时候有了这种律师朋友。你真有这社交能力，以前早就把姓韩的拿下了。只要有他在，即使一句话都不替我们说，那几个项目也不会被别人轻松抢走。”
    “他那时有老婆了，老婆还怀着孕。”
    “大学没毕业就想靠着肚子上车，不是捞女是什么，你去顶掉位置还会被夸替天行道！”
    “我现在是很诚恳地劝你收手，事情很严重。”
    “怎么个严重法？找杀手做掉我？为了一个小律师？来呀，我每天出门都找十个保镖围着自己，哪个省港旗兵敢冲进来做我呀？”
    岳璇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璇璇怎么不说话了，谁托你来带话的？”
    岳璇依然不说话，陆悬被她那眼神看得直发毛。他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浮现出一个猜测。
    “是他？陈子瑜是他的朋友？”
    岳璇点点头，把韩希蓬的原话转达给他。
    陆悬咽了一下口水，语气变得温情：“哎呀，这段时间都在忙公司的事，把你嫂子和沐沐冷落了。你嫂子都跟我抱怨了好几次。刚好收购的事也结束了，我想休息一下，带他们出去转转。沐沐已经能记事，是时候带他去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了。”
    沐沐这时候恰好过来找爸爸和小姨。
    陆悬一把抱起儿子往里走去：“沐沐，爸爸有好消息要宣布，我们把妈妈找来一起听。”
    沐沐听到有好消息顿时变得非常期待，让他差点忘了还有事。
    他回头跟岳璇说：“小姨，太姥爷叫你过去一下。”
    ......
    岳璇走进书房时，岳建斌正在沏茶。
    他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璇璇坐吧。”
    岳璇坐下来问他：“爷爷找我有事吗？”
    岳建斌把一个茶杯夹到岳璇的面前道：“没事就不能找我孙女聊聊天吗？你和韩希蓬怎样了。”
    岳璇抿抿嘴：“爷爷，我，我后悔了。”
    岳建斌倒茶的动作为之一顿：“后悔？你后悔什么？你知道你这位置有多少人盯着吗？你知道有多少人想从关外调进来，只为回家方便一点都求而不得。”
    “我知道这个位置来之不易。但他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韩希蓬了。原来的他，对官场的一切都风淡云轻，尽量淡化自己的背景，无论分到什么脏活累活都勇于挑起担子毫无怨言。我如今看到的他，已经和别的人没两样了，甚至还往深多走了几步。”
    岳璇把韩希蓬警告陆悬的事跟岳建斌说了。
    她万万没想到，岳建斌知道后不怒反喜：“好事啊！他终于不再沉迷于两袖清风的天真幻想里了。他本来就熟稔这些游戏规则，现在体会到合理运用规则带来实打实的好处，以后会更进一步地长袖善舞。不过现在还是糙了点。你什么时候带他过来见见我，我好好跟他讲讲。”
    岳璇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爷爷你在说什么啊？这是违法违纪！”
    “璇璇，是我们把你保护得太好了，还是你选择性地不去注意这些？就拿你这次调动来说吧。爷爷可是找了两层关系才帮你把位置挪过去的。你放心，我一分钱都没花，就是多交了些朋友。”
    “我不想他变成那种人。”
    “璇璇，趁早放下你对他的那种，怎么说来着？哦，滤镜，你心里对他美化的滤镜。爷爷淋过的雨比你晒过的太阳多，见过的人也比你多。像他这种人，你要及时把握住机会。你不是说他离婚了吗，赶紧上啊，还等什么。”
    “他有女朋友了。”
    “又没领证，有什么好忌讳？”
    “我本来也想争取一下。但我见到他变成这个样子后，已经不想跟他有任何瓜葛了。我能调回去吗？”
    岳建斌把杯子重重地砸在桌子上：“胡闹！组织的人事调动都有程序和规章制度，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么儿戏的吗？你知道那些新交的朋友，我以后得卖多少面子回去吗？我不管你爱不爱他，你就待在那好好磨一磨学一学。爷爷老了，护不了你几年了。听话，该长大了。出去吧。”
    岳璇和父母打了个招呼就走了。她把车开出小区停到不远处的路边停车位，又点开别人的电台合集，伴随着风格迥异的音乐放空思绪。
    过了好一会，她觉得自己的情绪彻底平稳下来，就开始给韩希蓬打电话。
    韩希蓬很快接通电话。
    “希蓬，我跟表哥聊过了。”
    “噢，他怎么说？”
    “他说，最近陪家人陪少了，准备带他们出去旅游。”
    “旅游啊，挺好的。今晚谢谢你了。”
    “不用客气，举手之劳而已，我也顺路蹭一顿饭，不用费神去想今晚吃什么。”
    “明天中午我请你吃饭。这几天中午都陪领导讨论工作去了，都没有时间给你接风。明天领导们集体出去调研，中午难得空出时间。你想吃什么菜尽管点，不用跟我客气。”
    岳璇一点胃口都没有，她现在连跟韩希蓬独处的意愿都没有，就更别说一起吃饭了。
    “小何她们呢，她们想吃什么？”岳璇反问道。
    “小何去参加舞蹈排练。小李下午请半天假去相亲中午就走。小林明天休一天。今天下午我都跟你讲过了，怎么一下就忘了。不舒服吗？要不你也休息一下好了，反正明天也没什么事，我看家就行。”
    岳璇忙说：“哎呀，我这大头虾一下子没想起来。就吃海鲜蒸锅吧，我有几天没吃蚝，嘴都有点馋了。”
    “海鲜蒸锅啊。我想想，有一家还不错，但可能没你那边的地道。”
    “没事，做法大差不差，地不地道都是心理作用。我就等着吃大餐了。”
    “行，时间不早了，你现在回家没？”
    “在路上呢，还有四个红绿灯就到家了。”
    “哦哦，那我不打扰你了，专心开车，明天见。”
    “明天见。”
    挂断电话，岳璇又发了一会呆，最后赶在停车快满一小时前离开。
    ......
    岳璇裹着浴袍敷上面膜，整个人疲惫地躺进按摩椅。
    她翻着手机的本地储存空间，找到一个音频文件，播放后传来一阵悠扬的吉他伴奏，随后是男声独唱。
    歌声来自韩希蓬，唱的是《safe & sound》。
    那晚培训班结束一天的军训，教官拿出吉他，说要给大家伴奏，每个小组推荐一个学员出来唱歌。韩希蓬猜拳输了，被他们组推举出来唱歌。
    韩希蓬跟教官混的熟，故意说要唱这首歌，赌的是教官不会弹。
    教官微微一笑，手指一拨和弦，《safe & sound》的伴奏就出来了，韩希蓬只好接着唱下去。
    当时有个韩希蓬的粉丝在他出列后就一直用手机拍着，把整个过程录了下来。
    岳璇把视频里唱歌部分的音轨分离，单独保存起来，心情低落了就拿出来听听。
    韩希蓬明明歌唱得好球打得厉害字写得好看，在培训班却一直不愿意显山露水，把展示的机会都让给别人。分配给他的任务都会尽力完成，但从不主动请缨。打球时都在做球，让有心追四美的人得以尽情表现。
    岳璇见惯了肆意挥发荷尔蒙的帅哥，韩希蓬这种与世无争的类型是她第一次遇到，她的心一下就被夺走，怎么也追不回来。
    她思前想后，决定找机会向韩希蓬表白。
    那天下午，她一个人在操场来回踱步准备表白台词，走着走着鬼使神差地走到基地门口。
    门口有个孕妇在等着，见岳璇来了连忙挥手。
    岳璇走过去问她什么事。
    “我先生在这里培训，我来看看他。可打他电话没人接，这里的门卫又走开了。”
    岳璇看了眼值班室，里面没人，她估计应该是交班去了。岳璇不忍心让孕妇就这么在门口站着等，就打开门带她进来。
    “你叫什么名字，你先生叫什么名字，我好替你们联系。”
    “我叫何紫嫣，我先生叫韩希蓬。”
    岳璇已经不记得当时跟何紫嫣聊了些什么，等她回过神来时，韩希蓬已经赶到，正在这摸摸那看看地检查何紫嫣有没有磕碰着。
    韩希蓬关切地问：“都说了这边很偏僻，你怎么还是过来了。自己一个人来到？”
    何紫嫣撒娇道：“我想你了嘛。爸爸开车送我来的，轮胎扎到钉子，他放下我就去找汽修店了。”
    小夫妻又聊了两句，韩希蓬才想起岳璇还在一旁，就很不好意思地跟她说：“哎，那个，这我老婆，谢谢你带她进来。”
    岳璇笑着佯装生气道：“哼，好你个韩希蓬，结了婚都不跟大家说，这下有多少无知少女得失恋了。”
    “咱又不是什么大明星，就没特意说明嘛，我这就跟大家介绍我老婆。”
    韩希蓬的歌单曲循环了好几遍，往日的画面逐渐淡去，岳璇猛地从回忆中爬出来。
    “啊，差点睡着，面膜干了......怎么还是湿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