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墨泠划桨的手猛地一顿,身体瞬间僵直,他转头看向沈若汐,目光温和却又带着一丝玩笑,“刨根问底,揭别人伤疤让人陷入尴尬,这并不可取,知道吗?”
沈若汐也感到奇怪,为何人人敬畏的战王,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大奕国军营统帅,她在他面前竟毫无惧意。
而且,回忆过往,除了那次强硬地让她回京,不管她如何的失态与任性,他都未曾对她甩过一分脸色。
“你说呗,你是不是想起你父母了?”沈若汐眨着宛如清水洗过的通红眼眸,继续追问。
君墨泠的手不自觉地捏紧,指节因用力而挣得发白,半晌后,他才缓缓开口:“不是父母,是想起她来,是我让她如你一般痛过,所以心中有愧,疼惜不已。”
一时间,气氛再度变得低沉压抑。
然而,沈若汐却忽然展颜一笑,“元帅,我真没想到您会是恋爱脑。”
君墨泠闻言,扫了她一眼,神色未变,“恋爱脑有何不可?”
沈若汐像是陷入了深思,认真分析起来,“这要是别人恋爱脑,我都能接受,可换成是您,我着实觉得不可思议,总觉得不应该呀!您是谁?您可是战无不胜、威名远扬的战王!”
“我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普通人有的情感,我亦不会例外。
曾经,我真的觉得无法面对她,可如今想来,其实也并非难事,只因为她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无人能及。”
君墨泠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永恒的誓言。
沈若汐顿时饶有兴趣地紧紧盯着他,“我突然特别好奇,她究竟是怎样的女子,能让您给出如此高的评价,还让您这般痴迷。我以后一定要认识她。”
君墨泠的眼眸宛如一泓柔水般望向她。
又是那种饱含深情的眼神,沈若汐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感觉太怪异了,“元帅,我觉得我跟她肯定像,您以后看我,别透过我去想她好不好?也别动不动抱我,这不仅是对她的亵渎,更是对我的不尊重。”
君墨泠听了,不禁低笑出声,“小丫头,看你两眼又如何?”
她都已经十九岁了,被人叫做小丫头,感觉怪怪的。
可一想到他都二十五岁了,与自己的四哥五哥一般年纪,也没再抗议。
“元帅,我们收复峡关回京城后你告诉我她是谁好不好?我一定要认识她,跟她成为好友,你所喜欢的女子,认可的女子,肯定错不了。”
沈若汐目光灼灼地盯着君墨泠,满心期待。
君墨泠低头,嘴角轻轻勾起,眉眼之间尽是浓情蜜意。
“你不同意?”见君墨泠迟迟未答,沈若汐不由得皱起眉头,满脸的不高兴。
君墨泠这才抬眸,看向沈若汐,柔声说道:“同意,我肯定告诉你她是谁。你们不仅能成为朋友,说不上还是知己。”
听到君墨泠的回答,沈若汐这才道:“这还差不多。”
两人刚刚靠岸,弥二匆匆赶来,“噗通”一声跪地,一脸担忧,“主上,沈姑娘。”
刚才他俩一同去了湖心,弥二追来的时候都被吓傻了,赶紧四处找船。
然而,由于战事不断,连找一条船都极为艰难。
好在看到他俩上了小船,他那颗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没事了!”君墨泠神色冷峻地说道。
却见船夫蹲在地上哭,本来他还想找公道,此刻心凉了。
不用看,他们都是大人物,他惹不起,自己的船被拆了,他可能只能吃哑巴亏。
“弥二,赶紧给船夫一百两纹银。”
当弥二把银票递给船夫,船夫一脸错愕,不可置信。
“老伯是我的错,希望您能再买条船。”
沈若汐说完她冲君墨泠道:“我出来没带银子,回头还你。”
君墨泠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沈姑娘救了本帅的命,本帅需要给你多少银子?”
沈若汐想说,一码归一码,但想了想,不再矫情,“那行,不还了。”
船夫千恩万谢离开,风铭上前。
她比弥二到的晚点,但也看到了沈若汐跟君墨泠单独坐在一个小船上,孤男寡女的场景让她心头猛地一跳。
而且,下了船的两人极其狼狈,裤脚和鞋子全湿了,沈若汐的鬓发凌乱,一只衣袖去了一半,露出半截青葱般细腻白皙的胳膊,眼睛赤红,像是刚刚哭过。
而向来一丝不苟的君墨泠也好不到哪里去,这是她见过两人最为狼狈的时刻。
“沈姑娘,您刚才这是?”风铭微微捏紧了手指,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和低沉。
沈若汐随意地拧了拧身上被湖水打湿的衣角,说道:“追淳于澈去了,他真是命硬,下一次不会如此好运,我们回吧!我换换衣服。”
“是。”风铭应道,随后冲君墨泠施礼后,牵着踏雪跟沈若汐转身离开。
“主上,您没事吧!”弥二一脸担忧地问道。
君墨泠瞬间恢复往日的冷峻,说道:“本帅没事,回吧!”弥二领命,跟在君墨泠身后一同离开。
……
元帅大帐内。
“元帅,您要关于淳于澈的所有资料。”翟文道。
“对,他的所有。”君墨泠坐在案前,目光坚定道。
“弥二已经去查了,我想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您怎么突然想查淳于澈了?”翟文紧皱眉头,满脸疑惑地问道。
君墨泠轻摁了摁眉心,神色略显疲惫,“战争已然结束,我们不可能长驱直入打到北沧的老巢。
如今两国欲求和平,那昏庸的北沧王必须更换,我得好好审视一下淳于澈此人究竟如何。”
翟文闻听此言,大惊失色,急声道:“啊!元帅,万万不可啊!不管淳于澈这个人究竟怎样,他都必须死。
您可千万别在这件事上犯糊涂!北沧国谁来当国王咱们管不着,我们只要把他们撵出我国,护我国安稳无恙就行。
他可是柳州城战役的主将啊,别忘了沈家军整整两万人都覆灭在他手里。
就算是给沈家军一个交代,给沈姑娘一个交代,他也绝不能活!”
君墨泠目光深邃,缓缓说道:“老师,本帅心里都清楚。
但淳于澈似乎真的不同,今日在湖中,数百老弱妇孺拼力护着他。
倘若换成是淳于炽,恐怕迎接的只会是百姓愤怒投掷的石头,这便是差别所在。
而且我跟若汐在湖心险象环生,他还放了小船救了我俩,可见他并不希望战争。
长久以来,两国的战争早已让两国民众深陷水深火热之中,苦不堪言。
倘若北沧能有一位明君,使得两国得以永保和平,永远不再有战乱,这不正是我们奋勇作战的初衷吗?”
翟文此刻少见地恼了,情绪激动起来,“沈家军全军覆灭,元帅您当时都悲愤到啼血,为了杀他,您更是差点丢了性命。
若不是有沈姑娘舍命相救,想必元帅如今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您这般内疚自责,如此不要命地收复失地,究竟是为了什么?
难道不是为了给沈家军报仇,为那些死去的将士们讨回公道吗?
如今您却要考虑放过淳于澈,这让那些亡魂如何安息?你如何给沈姑娘交代?您想过她的感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