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刘永福苦笑着摇摇头，一脸疲惫和沉重：“祝道台，既然你都给我说出肺腑之言，那我也不妨直说。想必你也知道我的出身吧，天地会存在了两百年，有过一丝成功的希望吗？”
    “额…”祝灏实在无言以对，有句话说起来可能不太好听，天地会里乌合之众太多，组织也是一片散沙，能两百年不灭简直是奇迹。
    不待他回答，刘永福接着说道：“我小半辈子都在疆场挣扎，看到很多事，也识破很多人。无论是天地会也好，朝廷也罢，都成不了大事。天地会人心太杂，没有统一的方向，两百年来都应内斗错过数次时机。朝廷更是早已腐化，像徐延旭、唐炯之类多如牛毛，从根子上就开始摇摇欲坠。”
    刘永福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多次投效，却没能遇见明主，所以，我才选择自行其是。只可惜，北宁一战，我一败涂地，但也让我看清了天下发展的大势。”
    “喔？”祝灏眉头一挑：“什么大势？”
    刘永福挪了挪身子，缓缓道：“坚船利炮才是未来，一个国家光有儒家思想，是给不了百姓安全的。”
    “额…”祝灏感觉自己和刘永福聊不到一个频道上，但他还是逐渐明白了他说的：“所以你想挟天子以令诸侯，获取安南的统治权，然后发展枪炮这些？”
    刘永福轻轻点头：“祝道台所言正是，只有靠一个国家的力量才能建立完善的军事产业，要掌控安南这个国家，阮福膺烔就是最重要的引子。”
    听完刘永福这话，祝灏眉头深皱，他总觉得这些话哪哪儿都是漏洞，仔细想了想问道：“安南人口不过千万，还被法国人占去大半，哪里来钱造枪铸炮？没有枪炮，又如何赶走法国人，夺回安南的统治？”
    祝灏还以为这是个死循环，哪知刘永福竟斩钉截铁地说道：“和以前一样，我们转战各地打游击，有了名义上的安南正统在手，安南百姓都会帮助我们的。”
    “得！”祝灏感觉相当无语，没想到刘永福还是个理想主义者。不过，他倒是同意其中一个观点，有安南正统在手，那对于在安南建立统治极为有利。但此时真的有能力和法国人对抗吗？
    这时的安南不是大半个世纪后的越南，要知道为了帮助越南人民从殖民地独立，后世的中国不仅为他们提供了大量的武器援助、训练教官，最重要的还是为美国人划下的十七度线。否则，任凭越南的每棵树都能说话，也不能赶走当时的法国殖民者和美国殖民者。
    所以，祝灏想都没想，就把这事的成功概率从脑海中否决了。他沉吟了片刻说道：“刘老哥，不知一句话当讲不当讲？”
    刘永福睁睁看了祝灏一眼：“请说！”
    于是，祝灏将所有利害关系都给刘永福陈述了出来，最后他总结道：“如果单靠一两个省，或者靠整个北圻打游击，起义注定会失败！”
    “咳咳…”刘永福被祝灏的话呛了一下，他咳嗽着说道：“如果知道可能失败，难道就不做了吗？我天地会反清两百年，依旧有人前仆后继，这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有看到成功的一点儿渺茫的希望！”
    “好！”祝灏不禁被刘永福的精神振动，他佩服地道：“老哥说得好！其实不瞒你说，我也一直在筹谋着反清大业，唯一不同的区别是，我在满清的屋檐下徐徐图之，而你选择了远遁国外积蓄力量。”
    “当真？”刘永福顿时来了精神，他靠着自己的意志，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难怪祝道台仅以一道台之身，麾下却有如此多敢战善战的勇士！”
    “当真！”祝灏重重一点头：“以后老哥你我就兄弟相称吧，其实我这个道台的官位也是用钱买来的，哈哈。”
    刘永福低着头呢喃道：“如此高官竟然能靠钱买？难怪满清烂到了根子里。”
    “那可不是吗！”祝灏嘿嘿笑着说道：“我最初知道的时候也非常吃惊，花几千两就可以买个知县到知府，而我这个道台花了一万多两。”
    双人继续聊了一些国内官场的趣事，刘永福这才目光炯炯地盯着祝灏问道：“祝老弟，那你觉得我该如何做？”
    祝灏好像记得，此战过后刘永福被清廷调往了台湾做提督还是总兵来着，因此他比划着说道：“之后，清廷也许会给你调令，调往别处为官，我希望你能接受。”
    刘永福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让我培植力量，等待时机？”
    “对！”祝灏点了点头：“总有一天，清廷的统治必然崩溃，我们只需积蓄实力，等待时机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