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曹志峰冷厉而又关切的目光下,刘园只顶了几秒钟就败下阵来。
他表情纠结无比,几度张嘴又合拢。
曹志峰一直紧盯着他的眼睛,没有出言催促。
也没有表现出分毫商量的余地。
“师父他……”刘园闭上眼沉默许久,再睁眼时神情满是痛苦。
曹志峰心头一揪。
不过他也知道刘园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开口,并未急切的追问。
刘园话一出口,仿佛解开了某种枷锁,声音变得平稳下来。
“师父他变了。”
曹志峰神情微怔,还没仔细思索这句话的意思。
便听见刘园继续讲了下去。
“流金岁月老板四指谭的勾当他不是不知情,只是不想查。”
“胜和建材的老板蓄意伤人,他居然直接定性为互殴。”
刘园说着说着,眼角已有清泪划过。
“临山雅苑二期工程摔死了人,也是草草让施工方赔偿了事。”
曹志峰眉头几乎扭成了川字,听到这里稍稍打断了他。
“施工过程中摔死人,施工方能够按规定赔偿,是合理合法的事情。”
“就算有人托关系到你师父头上,让他把事件进度加快一些,也不存在任何原则性的问题。”
刘园苦涩的摇了摇头。
“我后续走访了很多工人,得到的反馈是这项工程建材不达标,有人良心上过意不去,打算举报施工方。”
“然后没多久那个人就出了意外摔死,并且调查和赔偿,在很短的时间内全部完成。”
“你觉得他是被迫摔死,还是运气不好,恰巧出了意外?”
曹志峰是什么人,洞察力堪称点满。
听到刘园说出这些话,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
并且对方说的话大概率属实。
这样一来,刘园控诉杨正云的事态,似乎正朝着不妙的方向在发展。
“你师父应该也有苦衷。”
曹志峰犹豫良久,还是对刘园所说的话语保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他和杨正云多年好友,对方的脾气性格,乃至于秉性如何。
他不说一清二楚,却也了解的十分详细。
“苦衷?”刘园涩然一笑,“你难道是想说流金岁月的四指谭有苦衷?还是被迫跳楼的工人有苦衷?”
“我曾经也想过自欺欺人,可随着时间推移,却发现了越来越多不想知晓的讯息。”
“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全都和我师父有牵连。”
“你说说我该怎么办?是帮着他遮掩一二,还是选择大义灭亲?!”
这些话似乎憋在刘园心里太久,话匣子一开,几乎有种打算倾诉完一切的冲动。
他抛出一个左右为难的问题,等待着曹志峰的答案。
“我选择去找你师父当你面问个清楚!”
可惜曹志峰的反应显然出乎了他的意料,只能傻乎乎看着对方甩下这句话后,
脚步匆匆往来时方向走去的背影。
“曹叔,不行的。”
刘园呆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吓的心脏砰砰直跳。
赶紧快跑着追了上去,张开双臂挡在曹志峰身前。
也不去管对方什么表情,微闭着眼一股脑把其他事都交代了个清清楚楚。
“师父前段时间说他正值关键时期,不能出太多差错。”
“否则引起了蒋总不满,他就有的难熬了。”
曹志峰将他眼中的犹疑和挣扎看了个清清楚楚。
沉着声音问道:“蒋总和你师父怎么会有交情?”
刘园闻言,茫然的摇了摇头,“我不清楚,或许师父以前就跟蒋总有联系。”
曹志峰深吸一口气,扒拉开挡路的刘园。
“曹叔,你干啥去?!”
“我去找你师父问个清楚。”
刘园急匆匆跟在一旁试图用言语阻止,却发现对方完全一意孤行。
他已经有些后悔冲动之下吐露心声。
曹志峰一路上脑子乱的跟浆糊一样。
他脚底下步伐踏的飞快,仿佛如此便能抑制内心的茫然。
按常理来说,他不该去怀疑杨正云的所作所为。
基于两人的情感,亦或是往昔岁月里对方的行为。
都不足以佐证刘园这一番话的真假。
可理性却在时刻提醒他。
刘园话语中所说的事,大概率都是真的。
无论出于哪种原因,他都必须要亲自和杨正云确认。
……
夏婉婉目光不时瞟向后视镜,观察着江燃的动静。
路上的车流并不拥挤,她还是谨慎的控制好车速。
尤其是将要经过每一个路口时,都用脚在刹车上轻点。
驶出将近数公里路程,还是没有得到江燃的下一步指示。
即便如此,她内心也丝毫不觉得焦灼。
就那么安安静静的一直往前开。
白菲菲左顾右盼数次,终于按捺不住想要询问。
在她忍不住开口的前一刹,江燃古井无波的声音遮住了车窗外的一切喧嚣。
“靠边停车。”
白菲菲张了张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就尽数吞回了肚子里。
夏婉婉莞尔一笑,打着右转向灯缓缓将车停靠在路边。
车辆刚刚停稳,她下意识便要下车替江燃开门。
结果刚解开安全带,余光就看见对方已经站在了路边。
夏婉婉暗暗咬了下红唇,心道江先生还是如此的洒脱。
她觉得后续应该提醒一下对方,上车下车之际,要等她开门伺候才行。
怎么说也是一家公司的老板,多少得有点派头。
总不能连赵五爷的气派都不及。
夏婉婉这些心思江燃自是不知。
实际他也无需这些外在的体面,诸如赵老五或是刘爷,乃至于燕传,
哪怕行走坐卧之间美婢随行,马仔成群,在他面前亦只有伏低做小的份。
夏婉婉关上车门之时,白菲菲已经好奇的站在了江燃身侧。
她想了想,轻声问了副驾驶的可儿一句:“你一个人待在车里行吗?”
闻听这话,可儿立刻解掉在胸前勒出凹陷的安全带,眼含无助的下了车。
夏婉婉偏头看了眼江燃,发觉他并没有在意可儿,方才含笑道。
“江先生没反对,你也可以跟着。”
白菲菲对来路不明的可儿既没好感,也没太大偏见,纯粹将其当个路人。
故而夏婉婉和可儿交谈之际,她探头探脑的凑到江燃近前。
“江兄,我等行至此处,又该往哪里去?”
她听江燃方才说话有趣,端着腔调装模作样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