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天色微凉,远方天际晦暗不明,唯道旁几盏路灯亮着熹微的光。
刘家坝村二组某处只修建了主体的民宅院子内,邓勇将灰色的夹克外套裹紧,看着地上已燃烧殆尽的木柴余温渐冷,直至眼底最后的一抹火光黯去。
他耳中挂着一枚入耳式的耳机,其中并不明显的传出交谈的人声,虽然不能完全清晰辨别每一句话,但也勉强能听见一些关键性的字眼。
随着某个关键词被全神贯注的邓勇捕捉到,这个眼中悲痛难掩的男人咳嗽了两声,迅速从独凳上身,摸了一下怀中配枪,推门走进了未知的黑暗中。
……
侯三左手手肘撑住桌面,用虎口托住下巴,右手不紧不慢的轻轻敲击着桌面,维持这个动作约有数分钟后,他蓦地抬头看向息肉男,和对方略显凝重的目光对上。
“朱秘书手中的货,我们不要了。”侯三一字一顿的抛出这句话来,从他缓慢的语速不难判断出,做出这个决定,到底用了怎样的决心。
这句话甫一出口,息肉男紧绷的身躯顿时松懈不少,明显长舒了一口气。
他是真怕侯三舍不得即将到手的这块肉,或者说不敢得罪朱秘书,从而选择在这个节骨眼上去见对方。
“得罪朱秘书是既定的事实,可这件事儿要说多严重还真不一定。”
侯三目光在屋内二十多人神色各不相同的脸庞上扫过,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句。
“说到底他不过是蒋总手底下的一条好狗,更何况这条狗现在大概率出了点问题。”
“今晚上不去见他,可能你们这群兔崽子心底还觉得老子怂过头了……但干我们这行的,胆魄只在其次,审时度势才是长久生存之道。”
息肉男适时的点头表示赞同,发觉侯三目光看向自己之后,便接过了话茬;“三哥说的没错,朱秘书表现出异常之后,再去见对方无异于赌博。”
“赌赢了也不过多搞一批货,多赚一笔钱,赌输了……丢的可是命。”他眼中微寒,将众人或凛然或不以为意的表情尽收眼底。
“说到底姓朱的不过仗势,实则就是个绣花枕头,要是过后证实了三哥的判断有误,左右也不过是备份厚礼认个错,总比栽的不明不白要好。”
侯三听他有理有据的说完这番话后,顿时拍着手鼓了两下掌,既是赞同也是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你们想不明白不要紧,回去之后慢慢想。”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别给老子垮起个批脸,今晚上正事虽然没办成,但老子许诺的奖励一一分不少,都提莫支棱起来。”
这句话说完,屋内的气氛明显有了很大不同,大部分人脸上明显流露出几分意料之外的惊喜。
等手底下人杂乱无章的喊了几声谢过三哥之后,侯三才抬起右手将声音压了下去,“都准备一下,我们趁着夜色直接离开。”
息肉男赶忙开口道:“三哥且慢。”
等侯三略显疑惑得空看向自己时,方才轻咳一声,冲着其余人道:“小六和带鱼,你俩摸出去观察一下村道和国道路口,看看有没有条子守着。”
“山猪,羊蛋,你们去养珠场盯着,什么都不用做,有任何情况直接发消息通知我。”
他吩咐完后几人并没有直接行动,转而看向侯三。
“去吧,稳妥点没错,稍微注意点行踪。”侯三倒没有因为息肉插话而恼怒,反而心里后知后觉的一惊,暗道自己还是有点飘了。
等四个人离开之后,他才看向息肉男低声道:“总觉得今晚的事儿有点邪门。”
“主要还是得知道朱秘书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息肉男脸上神色明显也不太好看,“三哥,要是姓朱是落了网,我们想撇开干系怕是不大容易。”
侯三眼中凶光闪烁了一下,“姓朱的手里也没有直接证据,顶多给我们定性为嫌疑人,列入重点观察名单,轻易定不了罪。”
“走的时候要不要先把家伙事找地方藏好?”息肉男并没有反驳这番话,迟疑了少顷之后,还是忍不住提议道,“要是被条子查出来私藏枪械,这罪名也不小。”
“你刚才说什么?”侯三怔了怔神,旋即目光一下转冷,死盯着他的眼睛。
“我失言了。”息肉男赶紧低着头,认错之后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地。
侯三沉默了片刻,方才叹了口气,“你说的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可这个节骨眼上不带着家伙事,要是没遇上条子,反倒撞上了姓刘的人马呢?”
他其实不是怀疑息肉男有问题,而是这提议看似很有道理,可真要实施纯粹就是扯犊子。
不去见朱秘书还能说是明哲保守,明知事态有问题的情况下把武器丢了,虽然能避免被条子盘查,但遇上危险,就只能束手待毙了。
侯三再怎么谨慎,也不能答应这种作茧自缚的提议。
……
“成哥?”邓勇蹲在道路旁的农田里,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一幢亮着灯光的民宅。
觉察到手机的震动后,掏出来看了一眼来电人,犹豫了少顷还是选择了接通。
“勇子,你是不是在刘家坝村?”阿成厚重的声音传入耳中,邓勇明显有些惊讶。
愣神了数秒之后,方才灵光一闪的问道:“成哥,是不是锦诗托你让燕家调查我的踪迹了?”
这是他唯一能够想到的可能性,也并不觉得奇怪,毕竟他带着手机,也没刻意隐藏行踪,燕家只要想查,很轻松就能把人找到。
“你先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阿成的语气没太大波动,言简意赅的说道,“你具体位置在哪?有些事儿单凭一腔孤勇是干不成的。”
邓勇咽了口唾沫,有些迟疑:“你都知道了?”
“把定位发给我,这些人背后还牵扯到了一个大人物,你随意行动很容易打草惊蛇。”
“我……”邓勇有些犹豫。
“不管你准备做什么,都得想想被毒品残害的这些人,想想这群杂碎背后的保护伞为什么会安然无恙。”
阿成提高声音打断了他的话,“这件事你办不成,我也无能为力,但燕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