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有些不合情理,但也很平常的一句话,却因为那平静到极点的语气,让曹锦诗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几乎消退了大半。
燕玉情眼波流转,佯装不经意的撩了一下发梢,实则在心中想着措辞。
“江先生,曹姑娘一时情急,倒是把你当成救命稻草了。”
她很了解江燃的性格,也明白能成就宗师的人,心性是何等的难以动摇,故而根本没有从正面去劝说。
甚至于连这句话中的称呼,她也改成了曹姑娘而不是锦诗……倒不是燕玉情突然间又反悔,不想和曹锦诗走的太近,纯粹是出于一种下意识的举动。
毕竟她既不能直呼江燃的名姓,也不可能叫燃燃这样的称呼,若喊一声锦诗,倒显得江先生这称谓太过疏离了些。
哪怕江燃并不在意这些,可打心底来说,燕玉情觉得他比曹锦诗在心中的地位要高出不止一筹。
江燃没有再去关注明显变得有些无措的曹锦诗,转而去看干净又凌乱的燕玉情,眼底竟噙上了几分浅笑:“你还是先想法子让脸上的浮肿消退再说吧,看上去胖了不止一圈。”
燕玉情被这一句话搞得直接怔住,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是在和自己说话,顿时脸上血色上涌,恰如眼中的桃花绽开晕染了玉容。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江燃这家伙的到底有没有点情商?我不过是脸颊稍稍有点淤青,就被他说的像是只猪头一样,简直岂有此理!
她二十六年来哪听到过有人说自己胖这种话?还不是那种模棱两可的好像有点胖之类的话,而是找到了具体位置,同时还一脸认真煞有其事的模样。
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因为她能够迅速定位到自己的脸庞上,然后下意识去幻想脸肿胀了一大圈的样子,简直一想就令人不寒而栗。
燕玉情很清楚江燃这句话最根本的目的是让自己闭嘴,否则早不提晚不提,在她想着用迂回战术替曹锦诗缓和气氛的时候才说。
饶是能猜到这一点,可她依然被这句话搞得有点轻微破防,真就不敢再有掺和的念头,生怕得到更严重的警告。
见她好似领会了自己的意思,江燃方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紧接着看向欲言又止的曹锦诗,眉眼便压低了三分。
“或许燕玉情说的话没错,你情急之下把我当成了救命稻草。”
“可惜我并没有义务拽着你或是那个邓勇上岸,你知晓一位化劲宗师想要解决毒瘾的问题,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么?”
曹锦诗紧闭着嘴唇一言不发,眼眶中泛起了一丝晶莹。
她到底没说诸如无论什么代价,我都能承受这种话来,毕竟以江燃所展现的实力来看,他口中的代价两个字,根本就不是寻常人所能承受的。
她背后没有燕家,也没有燕玉情那样绝代风华,什么都付出不了。
“诸多苦难,如去如来,何必执着于一个情字?”江燃微微摇头,也没说类似送你们两人上路之类的话,反倒是语重心长的权威了一句。
他从盘山公路初见曹锦诗的时候,就已经猜测出了对方和邓勇的关系。
加上前前后后这女人的举动,明摆着就是深陷情关不能自拔,说实话江燃很不能理解。
“邓勇已经下定了离开你的决心,再怎么强求都没有任何意义,你们注定会分离。”
江燃见她低垂着头一言不发,不以为然的抛出了最后一句话,“邓勇的事我不想管,也没有理由去管,你的事也一样。”
“江先生,到地方了。”
蹿脸胡听着王盛源的安排的将车停到了一个较为隐蔽的角落,等江燃说完这些话之后,方才小心翼翼的开口。
“下车。”江燃点了点头,立即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我和勇哥绝对不会分离!绝对不会!!!”
在江燃脚步站定之后,曹锦诗看向那个修长的身影,用力握紧双拳,英气十足的脸上唯有坚毅,嗓子眼中发出的声音十分喑哑,用言语宣示着对他口中那句话的不满。
“与我无关。”江燃头也不回,孤傲如隐藏在厚重云层中的清辉冷月。
他压根没有将曹锦诗的念头和想法当做一回事,只要没有招惹到自己头上,对方不管抱有怎样的幻想,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
王盛源和络腮胡对视一眼,急急忙忙的跳车跟了上去,一时间车内只剩下两个人。
燕玉情迟疑了少顷,还是没能说出什么劝慰的话来,握了握曹锦诗的手,柔声问道:“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曹锦诗没有将内心既悲愤又无奈的情绪转移到旁人身上,仔细考虑了一下之后,方才做出决定:“我打算先回燕北区,当面找我爸问个清楚,他肯定知道勇哥的下落。”
她又不是个蠢蛋,从那张证明上的公章和曹志峰的签字来看,说明自己父亲一直都把邓勇沾染上毒品的事瞒着,那肯定也替邓勇安排好了后路,必然清楚他的去向。
“燕姐姐,这车……”曹锦诗打定了主意要回去找曹志峰问个清楚,便有些犹豫的指了指方向盘。
燕玉情轻笑着摇了摇头,“你先开车回去吧,我刚才吩咐过阿成了,等安顿好吴小童之后,就到六罗县来找我们汇合。”
“虽然邓勇的消息用不着我替你去查了,但之后要是遇上什么难题,别忘了告诉我一声。”
曹锦诗满眼感激之情的望着她,重重的点了点头,“谢谢燕姐姐,我要是遇上了什么事儿,一定马上找你这条大腿帮忙。”
“就是……”她嗫嚅了几下嘴唇,还是没能把后面的话说出口。
燕玉情很容易就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想了想还是宽慰了一句,“江先生那边我再想想办法,你不要太过着急,邓勇的事情总有个解决的法子。”
“再不济还能让他强行戒毒,以他的意志力,强行戒除毒瘾之后复发的可能性也比普通人要低很多。”
后面这些话纯粹是安慰性质颇多,可曹锦诗仍然不停地点着头,“你说的对,江先生今天没答应,说不准下一次就会答应呢!”
“燕姐姐,谢谢你。”
燕玉情站在夜色中仿若夜里的玫瑰,依旧鲜艳夺目。
她一只手抱着问情伞,另一只手轻轻晃动了几下,等曹锦诗调转车头之后,方才快步去追前方影影绰绰的几道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