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友谅本已将黄梅当作自己的囊中之物,在他看来,兵力有限、防守空虚的黄梅本不具备长期据守的能力,四周的势力中,刘福通无暇南顾,郭子兴刚刚打下了集庆府,元军想要守城,心有余却力不足,所以这次行动就是一次手拿把攥的行动。
但是行军到半途,斥候突然来报,黄梅城下出现了大批不明元军。像是从集庆和庐州亦或者镇江那边溃败的元兵。
陈友谅不屡有他,一群打了败仗的残兵游勇能成什么气候?
但是接下来的消息让陈友谅坐不住了,在元兵的后方出现了大批的周军。难道是周军除恶务尽,将敌军一路追杀至此。
杀人诛心,这一波元军到底造了什么孽,能让周军一路追击上千里的来路,来到了远在江西的黄梅之地。
一个对手平白入局,让陈友谅心中警惕心大起,这时候陈友谅和徐寿辉之间已经横生间隙,这次将陈友谅从中枢派出,就有将陈友谅从权力核心中赶出来的意思,如果陈友谅不能拿下黄梅,徐寿辉可能就要开始借题发挥。
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周军不仅追击溃败的元军,还和黄梅的守军交上了火。按照反元联盟约定俗成的规则,一旦有同盟占领了元军的地盘,那么按照先到先得,其他势力不能攻打围城。否则按破坏反元联盟论处,群雄共诛之。
要是别人订下来这个盟约,陈友谅只会将他当做一页空纸,放在茅厕里面擦屁股都嫌硬。不过现在盟主刘福通势大,三路北伐大军势如破竹,连战连捷,这个时候谁敢悍然撕破盟约,引来各军群起而攻之,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此时陈友谅身边站着彪形大汉,身高八尺,脸上的胡须被修剪地整整齐齐,一身甲胄锃亮,虽然身在楼船之中,头上的战盔戴的一丝不苟。
此人正是天成境高手,当世第一猛将张定边。
张定边扬声道:“元帅,要不我来当先锋,将黄梅拿下,免得夜长梦多。”
陈友谅脸色深沉,眼神深远,仿佛穿透了几百里,注视着蕲州的徐寿辉。听到张定边说话,陈友谅摆了摆手道:“定边,还是按照既定计划执行便是。”
张定边点了点头,张定边虽然武功高强,但是像这些动脑子的麻烦事一般都交给陈友谅,等到需要动手的时候,自己自然会出手。
当高举着“天完”大旗的陈友谅军队兵临黄梅城下的时候,俞晚晴率领的周军已经结束了黄梅的战斗,在城楼上高高地竖起了大周的军旗。
俞晚晴紧张地站在城墙上,看着不远处江面上一队队开始来势汹汹的天完水师,在数个五牙巨舰停靠之后,士兵依次从战船上走了下来,整饬队形。
俞晚晴想到了春秋时代的宋襄公典故,楚军过河,手下目夷劝谏:“我军兵力较少,趁楚军过来,我们应当进攻。”
宋襄公道:“不可,我们是仁义之师,要赢也要赢得堂堂正正,怎么能趁人之危呢?”
等到楚军过完河,开始整饬阵型的时候,目夷再次劝道:\\u0027我军应当进攻。\\u0027
宋襄公依然拒绝,结果可想而知,本就兵力处于弱势的宋襄公没有抓住机会,最终兵败,自己也受了大伤。
俞晚晴想到此时的情形和现在何其相似也,如果可以的话,俞晚晴会马上带领部队冲出城门,杀他个七进七出。
但俞晚晴的脑海中浮现起张皓交待的一句话,说道:“如果遇到天完的军队,一定要记住占住大义,即使吃点亏也无妨。”
“真的无妨吗?”俞晚晴喃喃地说道。
最后俞晚晴还是选择了相信张皓的判断,在和张皓的相处中俞晚晴发现,单从军事能力上来说,军中不少人的水平在张皓之上,譬如护卫营中的王学武,王越等人。
但是论起张皓的战略眼光和政治智慧,张皓不知道要甩了他们几条街。
等到天完军队将队伍整饬完毕,一位威风凛凛的将军从五牙楼船上走了下来,此时正是张定边。
看着整齐的队形,张定边满意地点了点头,手中银枪一挥,说道:“出发!”
声音不大,气力绵长,让方元一里的军士都听得清清楚楚。
白羽的脸上包着厚厚的纱布,但是轻伤不下火线,此时也站在了黄梅的城头,对俞晚晴道:“俞将军,敌军行动了。”
俞晚晴很享受“俞将军”这个称呼,点了点头道:“来者不善,准备迎战吧!传令下去,没有我的军令,不得射出一支箭,违者军法处置。”
传令兵喊道:“得令。”
张定边率领的天完万人军阵慢慢地向黄梅靠拢,等到来到城下三百步的位置停了下来,扬声说道:“城楼上何人?为何盗用大周军旗?”
俞晚晴出声道:“我乃是大周北伐军张皓下属,负责追击罪大恶极的元兵,一路追杀至此,敌将陈元开城迎战,我军奋起反击,一举拿下黄梅,何来盗用大周军旗之说?”
俞晚晴为了说话显得有威严有说服力,故意粗着嗓子喊道。
张定边一听乐了,笑道:“怎么回事?大周已经没人了吗?怎么派了个女人出来。”
俞晚晴不温不火道:“古有穆桂英,今有我俞晚晴,武媚娘尚可以登基为帝,这位将军不是女人生出来的,怎么开始瞧不起女人了?”
张定边不由地尴尬地摸了摸胡须:“这小娘皮的嘴皮子倒是利落。”
俞晚晴扬声道:“如果将军不服,他日咱们不妨摆下场子,过上两招。”
旁边的燕小甲偷偷地提醒道:“俞将军,对面这位很可能就是当时第一猛将张定边,您可要三思啊!”
俞晚晴悄悄地说道:“我知道,没听到我说改天吗?”
张定边道:“我对打女人不感兴趣,不要扯别的,我天完军队早已经准备好对天完的进攻,你看看我们的大军就知道,这次我们天完军为了这次出征,所消耗的人力物力巨大无比,你们不打招呼,擅自攻打黄梅,这是严重破坏盟友的举动,如果不想战场上刀兵相见的话,速速退出黄梅。”
张定边就像背台词一般,很明显这些话都是陈友谅教他说的。
俞晚晴道:“笑话,黄梅这么多年都没有进攻,我们以来你们就准备进攻了,难道你们是冲着我们大周来的。虽然这个黄梅是我们偶然所得,但这也是我们大周军士付出了巨大的牺牲获得的,怎么可能轻易让出?”
张定边冷声道:“那不好意思了,今天你们这个黄梅让也要让,不让也要让。”
张定边话一说完,大手一挥,兵峰所指,正是城楼上的大周军旗。
俞晚晴紧张地看着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看到对方开始行动,俞晚晴也命令部队全体戒备,做好战斗准备。
当然还有刚开始说过的话:“没有得到命令之前,不准射出一箭,不能轻易授人以把柄。”
张皓的这句话俨然成了俞晚晴心中的茧房,将自己的手脚束缚住了,但是俞晚晴相信张皓的眼光和判断,谁也不敢轻易射出第一箭。
张定边率领的军阵继续挺进道距离城墙一百步的距离,城墙上下的面孔已经清晰可见。
俞晚晴健康小麦色俏丽的脸庞映入了天完军的眼帘,其中一个部将扬声调笑道:“这小娘皮长得野性,那个张皓有点意思,这种极品女子不放在被窝里面搂着,反派到战场上来,刀剑无眼,磕了碰了我都心疼。”
张定边对部将的粗俗之言仿佛丝毫未觉,含笑看着城墙上的俞晚晴。
这样话已经刺激不到俞晚晴分毫,此时俞晚晴全神贯注地注视地对方的一举一动。她不想成为“宋襄公”,所以现在俞晚晴要做的在保证“大义”和战场上面的主动方面,做一个平衡。
总不能对方已经爬上城墙,周军还不进攻,等着引颈就戮吧!
俞晚晴知道无论是刚才天完军部将调侃的粗俗,还是张定边军阵不断靠拢的挑衅,都是勾引周军开始放出第一箭,让他们在未来舆论上面占据主动。
军阵愈是向前,张定边脸色愈是慎重,这就像你来我往的拉扯一样,张皓和陈友谅是幕后的棋手,而张定边和俞晚晴就是场上捉对厮杀的棋子。
俞晚晴等着张定边动手,而张定边也在一步步地试探着黄梅周军的底线,双方都需要对方先一步出牌。
北风呼啸,战旗飘飘,一场大战的序幕就要拉开,却总给人一种你退我进的暧昧,现在这个地方只需要有一颗火星,就能燃爆这个巨大的火药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