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庆有最近确实变得很低调,按照他的想法,虽然老子不怕麻烦,但麻烦越少越好。
于是,他也不出交道口惹是生非了,每周完成任务后,就老实回院里躺着。
大热天的,能少出点汗,就少出点儿。
奈何,领导不乐意,或者说领导不怕挨骂,他只能大早晨的骑上自行车,去别的片区给所里创收。
至于,爪子伸太长所引出的麻烦,有刘所他老人家顶着,爱咋咋地。
要说六十年代京城哪儿最乱?
龙潭湖和粪场胡同绝对榜上有名。
粪场胡同建国前是收粪和晒粪的地儿,住的全是最底层的百姓,破屋烂瓦、污水横流,环境甭提有多糟糕。
建国后的头十年也没强哪儿去,那儿的住户,该继续住的继续住,也没新住户乐意搬过去,虽然少了粪臭味儿,但该乱的还是乱。
龙潭湖还不是公园,就是一片荒凉的洼地,到了夏天,遍地污水,蚊蝇孽生,居住环境非常恶劣。
建国前住的同样是最底层的百姓,像拉人力车的、推小车卖黄土的、捡破烂的、看坟的,等低贱职业,全住在那儿。
这种情况下,治安能好才怪。
跟粪场胡同差不多,建国后虽有改善,但环境还是那个环境,住户还是那些住户,甭想有多好。
杨庆有想着,这俩地儿不仅乱,还特么离南锣鼓巷贼远,抓了人压根不怕报复,用来应付刘所,简直最完美不过。
倒也有缺点,就是忒特么远了。
大热天的,去最近的粪场胡同也得蹬二十分钟自行车,要是去龙潭湖,最少得四十分钟,想想就一后背汗。
也幸好他不用穿警服,大裤衩两道襟,再加双破拖鞋,进了粪场胡同一点也不违和。
在南锣鼓巷住惯了,猛地一进那种污水横流的低矮巷子,还有点不适应。
摆在杨庆有面前的就是一片烂瓦房,甭提四合院,他们连院儿都没有,出了屋门就是巷子。
小孩就在泥土飞扬的土胡同里瞎窜,老头儿老太太就坐在自家屋门口乘凉,巷子口的公厕味儿贼大,顺风不说飘十里吧!
飘满整条巷子还是没问题的。
要不是为了完成任务,杨庆有着实不想往里钻。
要说住这儿有好处吗?
有。
最起码是城市户口,有定量吃,比那些强赖在城里,还没定量的乡下人强多了。
别看这儿环境差,差也有差的活法儿,巷子口下棋的老头儿好似已经习惯了,一帮人闻着臭味儿下的不亦乐乎。
杨庆有早早的收了自行车,现在双手插兜,塔拉着破拖鞋,跟巷子里的无业青年没啥区别,嘴里叼着烟,溜溜就去了杨树下的象棋摊。
“走马。”
“飞车,吃象,将军。”
“我挪将。”
“我再将。”
“我走士。”
“我上炮,继续将。”
“我....我.....”
“我什么我,输了哈!钱归我了,下一个,还有谁不服?”
杨庆有没成想,刚走到杨树下,就碰见了这精彩的一幕。
棋盘红色方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精瘦精瘦的,留着一头参差不齐的短发,跟狗啃的一样儿。
黑色方则是一五十多岁的小老头,现在正懊悔刚才走错了棋,输了一毛钱。
还是这儿有生活气息,南锣鼓巷的老头下棋,还在为悔一步棋吵得不可开交,人家这儿已经开始有添头了。
一盘棋一毛,看似赌资不大,要是玩上一天,赢个十盘八盘的,收入比上班还高。
杨庆有叼着烟,还等着看第二盘呢!就见刚才赢钱的中年人冲他招手道:
“小兄弟哪个巷子的?过来玩一盘?”
杨庆有差异的指了指自己,见中年人点头,他才回道:
“我可不行,我连臭棋篓子都算不上,下棋?送钱还差不多。”
“没事,我水平也不高,闲着也是闲着,万一赢了呢?一毛钱也是钱不是。”
面对中年人的邀请,身旁看热闹的几个闲人也起哄道:
“对呀!你要是嫌少,也可以下五毛的,老刘水平臭的很,要不是哥们没钱,哥们早上去让他尝尝输钱的滋味了。”
“小子,甭怕,小刘也是一臭棋篓子,水平强不到哪儿去。”
“巷子里下棋厉害的都去上班了,才让他白天能嘚瑟会儿,小子,上去教训教训他,我看好你。”
“甭怕,大伙给你出主意,他一定赢不了你。”
出你妹的主意,你们要是安静看着,说不定上一位都不会输。
杨庆有一脑门黑线,翘着嘴角就是不答应。
“别别别,我今儿身上没带钱,你们下,我看看就挺好。”
见杨庆有不上当,他们也没法儿,只能转移目标,继续怂恿刚才输钱的老头儿继续上去干。
“我说老孙,你还行不行?要是没钱,我可以借你两毛。”
“我这有一毛,老孙,只要你开口,我立马借给你。”
“老孙,继续啊!刚才那盘棋我看了,你就走错了一步,下局肯定能翻盘。”
姓孙的老头本来就有点急眼,被众人这么一挑唆,立马坐到刚才那位置,瞪着俩大眼珠子回骂道:
“呸!你们特么的倒是掏钱啊?一个个就知道瞎叫唤。”
看热闹这几位也不急眼,被骂后,依旧乐呵呵的怂恿老孙头。
“这不是没你家底厚嘛!放心,你要是真没钱了,我一定借给你。”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你看,我身上真有一毛,一会儿你要是输没了,我肯定不跑。”
“老孙,别愣着了,这盘下几毛?你倒是说啊!要我说索性直接下五毛,小刘这盘绝对赢不了。”
“对对对,就下五毛,钱越多小刘越慌,老孙,你赢定了。”
杨庆有.....
这哥几个绝对人才,跟95号院,那几位看热闹不怕事大的主儿一样,啥话都敢说,就怕当事人怂喽!
老孙头从怀里掏出一把毛票,瞧模样,最起码有八九毛。
他皱着眉,先是往棋盘旁扔了一毛,听着众人的聒噪,又扔下两毛。
“三毛,来不来?”
“来,三毛就三毛。”
姓刘的中年人也很痛快,立马数了三毛钱,丢在棋盘旁,开始摆棋子。
“孙哥,咱先说好,还是老规矩,不能悔棋。”
“甭废话,你什么时候见老子悔过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