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天朝气象话音刚落,周围纷纷是点头赞同附和之声。
国家强盛和升斗小民有关系吗?
必须有!
此时,旁边忽的噗嗤一声轻笑。
买报员外这边正陶醉在天朝上国带给他们的无上荣光之中,猛听到旁边一声嗤笑,顿时皱眉就要不客气的开口怼几句。
但头刚转过去,就对上几道不善的目光。
旁边桌子上,几个彪形汉子,眼神都刀子似的顿时让人感到头皮发麻。
反而是被那些汉子簇拥的贵公子淡淡一笑,开口道,“诸位对不住,在下是因为看到这报纸上一篇新闻觉得好笑,才忍不住笑出声!”
说着,点点手里的报纸,“你们且看最后一版,闲话朝堂那一章!”
刘相公赶紧翻过去,一目十行扫了几眼,顿时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咋了?”卖报员外问道。
“写的是曹国公李景隆!”刘相公笑着,大声念道,“却说一日,曹国公刚从秦淮河上温柔乡中返回府邸,因身上香粉味太大,脖子上还带着个红印儿,被夫人邓氏堵在了房中!”
“那邓氏是已故宁河王之女,性情彪悍,素有河东狮吼之名。见丈夫又出去鬼混,顿时大怒,上来就要动手!”
“曹国公心中有愧,直接被夫人吓得藏在床底下。”
“夫人围着床榻骂道,你出来!”
“曹国公道,就不出来!”
“你出来?”
“有本事你进来?”
“你出来看我不打死你。”
“哎,我就不出去气死你!”
“好,有种你别出来,你今儿要是出来,你就是王八!”
“老子打死都不出去!”
“哈哈哈!”刘相公念到此处,周围顿时一片忍不住的大笑之声。
众人都在脑补,堂堂大明国公朝廷重臣,被媳妇堵在床底下的狼狈场景。
刘相公忍着笑,继续念道,“就这时,又宫中内侍前来传旨,说万岁爷召见!”
“曹国公闻言,嗖的从床底下钻出来,且躲在了宫中内侍的身后!”
“邓氏还在骂道,你不是说打死你都不出来吗?不是说,出来是王八吗?”
“就见曹国公昂首挺胸道,王八就王八,我这王八是万岁爷让我当的!”
“哈哈哈哈!”
茶摊子上,连卖茶的掌柜的都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时代娱乐项目少,众人见了这种笑话,哪里还能能忍得住。
再说这种事,众人定是信其有的,一边大笑还一边脑补。
甚至有人说道,“妙呀!我这王八是万岁爷让我当的!这王八当得理直气壮啊!”
又有人说道,“哎,那曹国公夫人真是那般泼辣?”
“你以为呢?宁河王武将世家的闺女,那些老杀才养闺女,都是当儿子养的,你这样的三五个都不是人家对手!”
“定然泼辣呀!你想,这些年曹国公在京中也有风月班头的美称吧?秦淮河上他给多少歌姬开了脸儿,只怕他自己都不知道吧?可你见过他往家里带一个吗?要不是怕老婆,只怕早就小妾成群了!”
“快再翻翻,看这报纸上还有什么好玩的事儿?”
刘相公在众人的催促下,继续翻着报纸,忽然大声道,“哎哟,这大明英烈传。”说着,念道,“这讲的是咱们大明朝开国的故事呀”
旁边摊子上,贵公子的目光也落在大明英烈传第一篇之上。
开篇就是大明开国洪武皇帝,正在山坡上给地主家放羊,小伙伴飞奔而来,“重八哥,快回家,恁爹死了!”
“哎!”
这贵公子不是朱允熥,还能是谁?
他微微叹口气,将手中报纸合上,站起身吩咐道,“给钱!”
紧挨着他的邓平,掏出五文钱,一个个的排开,瞥了一眼正听那刘相公讲大明英烈传的市井闲汉们一眼,眼角微微跳动。
“回头,朕呲哒解缙几句。戏说朝廷命官是可以,但不能把人家女眷也带上。”朱允熥低声笑道,“你姐姐那人,最是温婉贤淑,哪里就是河东狮吼了?”说着,又笑道,“市井闲人无知编排,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邓平点头道,“臣谢皇上恩典!”
嘴上这么说,但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瞪了一眼那些闲汉。
随后,他亲手扶着朱允熥上了马车,然后又回头瞪了一眼。
半个时辰之后,街头巷尾依旧陶醉在应天时报带来的各种震撼当中。
这茶摊子上,买报的员外咧嘴大笑,得意道,“别说,这十文钱花得值啊,比听书听曲可有意思多了!刘相公,你在翻翻看,还有啥有意思的事!”
“东瀛风月”刘相公把报纸翻到最后一页,不经意的抬头,话语突然顿住,然后撒丫子就跑。
“哎,你跑啥,我又不是让你出茶钱哎呦!”
砰的一声,一根小孩手臂粗细大小的棍子,直接砸在他的肩膀上,顿时把他砸躺在地。
紧接着数个健壮的黑衣人,手持棍棒,对着这些正在对报纸中故事人物评头论足的闲汉们,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哎!来人啊,报官哎呦!”
“好汉饶命!哎呦,我的胳膊!”
“大哥,大哥,为的什么?为什么打哎呦!”
这些黑衣人动作干净利索,丝毫不拖泥带水。既不往要害打,也不会追着打,专朝肉厚的地方招呼,几次棍棒下去,被打之人就是鼻青脸肿。
来的快去的也快,三五个照面之后,领头的一摆手,黑衣人一哄而散再无踪影。
从头至尾,打人者没说一句话,没发出半点声音来。
只留下遍地的哀嚎,一地狼藉。
阿嚏!
画面一转,站在淮安城墙上的曹国公李景隆,猛的大了个喷嚏。
他身边,跟着他出来历练的国舅爷赵石,关切的问道,“公爷,您没事吧!”
“没事!”李景隆一笑,用手帕擦擦鼻子,“老毛病了,见风就不行!”
淮北的灾情暂时稳定了,洪水终究后继无力,被河堤阻挡。
洪水退去需要时间,安置灾民也需要更多时间。而且因为洪水被拦住,各地的灾民更是蜂拥着朝淮安而来,人满为患。
站在城墙往外看,窝棚一眼看不到头,等待赈济的百姓,更是无边无际
赵石看了一眼李景隆身上威风凛凛的,绣着金线的蟒袍,还有李景隆腰间的和田玉带,欲言又止。
李景隆有所察觉,“国舅爷可是有事?”
“没”赵石说了一声,低下头却又马上抬头道,“公爷,我等在灾区,眼前都是灾民,衣不蔽体。即便是官员也早就衣衫凌乱。您您身着蟒袍”
“国舅爷觉得不合适?”李景隆笑道,“某反问一声,你觉得赈灾,需要什么?”
赵石认识的想想,“粮食!”
“嗯,还有呢!”
“栖身之地!”
李景隆点头道,“仓促之间能想到这两点很是难得,但还不准确!”
“嗯药,衣,火,水”赵石想了想,大声道,“秩序!灾民怕乱!”
“你所说的都对!但都不是根子!”李景隆继续道,“你再继续想!”
赵石又是认真思考,却百思不得其解。
“希望!”李景隆揽着赵石的肩膀,指着城下的灾民道,“你看着了吗?下面是不是有个老头儿,看着我一身蟒袍,慌得跪在地上磕头呢!”
“嗯!”赵石点头。
“我这身衣服,就是他们的希望!”李景隆大声道,“对他们而言,有穿着我这身衣服的人站在这,就等于朝廷重视他们。不会克扣他们的口粮,不会弃他们不顾。”
“老百姓不信任当官的,可也离不开当官的。老百姓真不信的,其实是那些小官。而我穿着这身衣服,就是高高在上等于八府巡按一般的大官。”
“他们可以不信那些小吏,却不能不信我呀!我这身衣裳摆出来,他们心里就不慌不乱了,因为他们知道,他们有说话的地方!”
赵石似懂非懂,默默思考。
“这么说吧,我这身衣裳是权!越是乱的时候,老百姓越需要看到权!一种,他们平日根本接触不到,却能想象得到,什么都能管的权!”
这是,邓镇走了过来,低声道,“辛御史那边,又要杀人了!”
“怎么又杀?”赵石看了眼城下,那些还挂着的,已经风干的尸体和头颅,“多少人啊?”
“一百九十二人!”邓镇面无表情的说道。
“是乱民?”赵石追问。
“不!”邓镇摇摇头,“都是官吏,还有里正甲长之类,还有平日负责安抚灾民的衙役班头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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