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袭!”
仓惶焦急的喊声在北元营地中响起,恩克站在胸墙处疯狂的呐喊,用尽全身力气。
一瞬间,各座营帐中休息的北元士兵,推开身边的战马,拿起兵器就冲了出来,蜂拥的扑向喊声传来的方向。
但这时,明军已近在眼前,而且原本就脆弱的木墙,已被明军的钩子拉开,露出缺口。
“杀上去!”
傅让大吼一声,手持两把短戟,踩着山腰的冰雪纵身向上。
咔嚓一声,在他忽然站立不稳身子趔趄之后,左手的短戟化作钩子,死死的钉住头上的地面,然后右手交替,两三下之间已经窜到了木墙缺口处。
呼,对面一魁梧的北元汉子,手中的弯刀横扫。
傅让狼狈的低头,盔甲上白色的羽毛应声而断。
他出身宫中宿卫,如今更是羽林卫统领,那根羽毛对他而言,就是荣誉。
瞬间,傅让大怒。低头之时,手中的短戟勾在那北元汉子的腿上,向下一拉。
“啊!!”
对让惊骇的呼声于事无补,魁梧的身子直接被拉了下来,顺着山腰向下滑落,撞翻了几名冲锋的明军之后,和明军面对面的纠缠在一起。
不等他站起来,几名明军已经死死的按住他的手脚,边上一名下巴上刚刚刹那长出绒毛的明军,狰狞的掏出三角锥,从他的脖颈之间插了进去。
噗,鲜血喷洒在雪白的冰雪上。
杀人的明军看也没看捂着脖子,在冰雪上翻滚的北元汉子,跟在同袍的身后,野兽一样的往上爬。
北元阵地木墙的后面,听到尖叫声马上跑到此处的博彦帖木儿,歇斯底里的呐喊。
“恩克!!!”
死的是他的搭档恩克,更是福余卫的贵人,祖上可以追溯到成吉思汗时期的大功臣折里走。
战争从来不会因为你是谁的子孙,或者是谁的后裔而留情。
而天地之间,却似乎有着一种规则,祖先的显赫往往会成为子孙后代的催命符。
有人管这种规则,叫做轮回。
汉人管这种,叫报应。
勾下那北元汉子之后,傅友德拼命的想在缺口处立足。
但是还不等呀站稳,几杆粗劣的长枪就刺了过来,猝不及防之下他身边几个兄弟,尖叫着被人北元士卒退了下去。
慌乱之中,他手臂挥舞,夹住几根长枪,可也被一杆长枪,直接刺在了胸口。霎那间之间,彷佛肋骨都要被戳断了,刺骨的痛疼让他手一松,紧接着有一杆枪直接刺在他的腰上。
他再也站立不住,仰面从斜坡上滑了下去。
翻滚的过程中,他让身体反转,手中的短戟,再次钩住了地面。
“杀上去!杀上去!”
他疯了一样的呐喊,又起身冲了上去。
“这些废物游骑,居然让明军摸到了我眼皮子底下!”博彦帖木儿在前头督战,面色狰狞,“这是哪来的援军,他们有多少人,他们的主帅是谁?”
蓝玉说的是对他,突然而来的遭遇战,明军不知道敌人有多少,元军也同样不知道。
“这些明军肯定是精锐,冲在最前面的人,都套着重甲!”
博彦帖木儿只猜对了一半,这些明军自然是京营的精锐。但前面套着重甲的,可不是一般的士卒。
大明虎贲,从建军那天开始,就是军官带头冲锋。
狭窄的木墙缺口处,争夺已进入了白热化,每一秒都有人捂着伤口从上面滚落,那处缺口,如同血肉磨坊一样,不断的收割着人命。
明军是仰攻,手中都是短兵器。
北元度过了最初的慌乱,居高临下的用手里的长枪,不住捅刺下来。
渐渐的由于缺口太过狭窄,明军在攀爬的过程中,自己人和自己人拥挤在一起,难以施展开来。
“让开!”
傅让大吼一声,推开面前碍事的袍泽,手中的铁戟狠狠砸落。
“扒开,扒开木墙!”
他吼叫着,拼命的向前厮杀,身上不知挨了多少下,连铁盔都被砸憋了一处。
就这时,安远侯王德率领的军弩手,从另一个侧面爬了上来。
箭头闪亮的弩箭,对准了木墙后面的北元军。
咻咻咻,一轮齐射之后,那边割麦子一样倒下一片。
咔嚓咔嚓,又有几处缺口被打开,明军找到了突破口,潮水一样疯狂的冲着。
“挡住!挡住!”
短短时间内,攻守易势,博彦帖木儿心中大急。
更多的北元军,把缺口堵住,厮杀也越发的激烈起来。
眨眼之间,帽儿山的脚下,北元的尸体,明军的尸体铺了一层。
蓝玉站在亲手划的生死线前,眼角狠狠的跳动两下。
“遭娘瘟的,一群愣头青,仗是这么打的吗?老子才离开京营多久,就熊成这个样子?”蓝玉骂道,“一群只知道伸脑袋的挨刀货!”
说到此处,又勃然大怒,“就知道正面冲,就不知道他娘的在侧面安插一些人,悄悄的爬上去?鞑子也不知道咱们来了多少,就算冲不上去,他们也要分兵看着!日他娘!”
见他大怒,手下悍将顶死牛顿了顿,“大帅,要这么打,兄弟们可就遭大罪了。打了这么半天,是不是让兄弟们歇歇,撤下来松口气?”
“你也享福享糊涂了吗?现在撤下来,再想上去要死更多人!”蓝玉的马鞭差点抽到他的脸上,“你去,带一队人,从侧面爬上去!”
“哎!”顶死牛摸了下鼻子,回头招呼自己手下,“别他娘的看热闹拉,到咱们爷们卖命的时候了!”
古往今来,敢用步兵死扛蒙元铁骑的,大概只有蓝玉。
敢把精锐骑兵,当成步兵使唤的,也只有他蓝玉。
可以说,在有时候他是个疯子,他的眼中只有胜利。
“死!”
傅友德一戟剁在一元军的头上,顿时让对方脑浆迸裂。
可下一秒,头上刺来的长枪直接刺在他的脖颈上,几乎差点把他的护颈扎穿。
大力袭击之下,他的身体再一次的滚落。
跌跌撞撞之中,不知撞到了多少咬牙佯攻的明军。
他的身边,也不断的有伤的,死的袍泽从斜坡上滑落。
帽儿山斜斜的坡面,竟然成了一道血路。
身子刚刚稳住,傅友德忽然心中一动,“怎么把那事给忘了?该死!”
随即,转身就朝蓝玉那边奔去。
当时刚跑了几步,身子马上定格。
脚下就是刚才蓝玉划的生死线,对面就是按着腰刀,眼神如刀的蓝玉。
“跑?”蓝玉大怒。
“不是!”傅友德喊了一声,没工夫和蓝玉多说,对后面大喊,“羽林卫和武学的出来!”
话音落下,数百跟着他京师来到边关历练的青年校尉们,从后军出列。
“拿着咱们东西,跟我上!”
蓝玉微微诧异,但也没有阻拦。
只见那些年轻人,背着包袱跟在傅友德的身后,向帽儿山爬去。
但他们走的,是人数相对稀少的一边,数个呼吸之后,他们已经看了北元军的木墙。
喀嚓喀嚓,傅友德用铁戟在冰雪地面上刨除可以立足的台阶,他身后的兄弟们也跟着有模有样。
“火!”
傅友德大喊一声,有几人快速的点燃火石,引燃了浸油的棉絮引线。
“扔轰天雷!”傅友德大声喊道。
一个面容稚嫩的羽林卫从包袱中掏出一个手臂粗细的竹筒,看着头上的木墙,有些忧郁。
“傅大哥,咱们的人也在那边,和鞑子纠缠在一块!”
傅友德只看了一眼,狠心道,“扔!”
刺啦,竹筒上的引线被点燃,面容稚嫩的羽林卫紧张的念数。
“一,二,三,四!”
“走你!”
嗖,竹筒被扔到了北元军的头上。
就在敌人错愕不知何物的时候,轰隆一声巨响,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黑烟乍现。
“扔!”
傅让继续大吼。
黑点一样的竹筒,呼呼的从元军头顶上飞落。
轰,轰,轰!
爆炸声此起彼伏,北元军士人仰马翻,和明军反复争夺的缺口处,倒下一大片。
呼呼呼,又是无数的黑点飞落。
傅友德举着一枚刚点燃的竹筒,单手扒着木墙,嗖的扔在里面。
轰隆!
山脚下,蓝玉看得目瞪口呆。
“那他娘的,啥玩意?”
轰天雷,五军都督府隶属的货期制造局,根据过去守城所用的火雷改建而成。其实真正出主意的是朱允熥,火药还有铁砂,铁钉,铁片等物,包裹牛皮纸装在竹筒中,外面用绳索捆了,加上导火索,就是简易版的手榴弹。
这东西不但声势骇人,而且杀伤力格外惊悚。
一旦竹筒爆炸,成不规则形飞射的铁片,铁钉射进人的身体里,哪怕是铁打的人,都要翻滚哀嚎。
“啊!”
墙头都是惨叫,一个元军眼球上扎着一块竹子碎片,一头从上面栽落。但也有不少明军,被自己人误伤。
缺口处门户洞开,越来越多的明军涌了进去,战圈不断的扩大。
另一边,悍将顶死牛也带人爬了上来,扒开一面木墙,从侧面冲了进去。
“这还差不多!”
山脚下蓝玉哼了一声,“这些后生,还没算傻到家!”说着,笑了起来,“都是好材料,好好带带,鞑子这辈子就是被咱们捶的货!”
说着,又咬牙切齿的怒骂,“呸,那些遭娘瘟的书生,都盼着勋贵子弟不务正业,将门衰落。下回再打仗,老子说什么也要带几个瘟书生来,吓死他们!”
说到此处,忽然愣住了。
胸口传来剧烈的疼痛,几乎让他站立不稳,“老子,还有下次吗?”
昨天,今天,终于考完专业技能了,我的天,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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