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及到这些陈年旧事,朱允熥不再开口。
老爷子闭着眼睛,缓缓开口,“当年你太爷太奶故去的时候,是汤和老娘帮着发送的。咱去庙里当和尚,汤家婶子怕咱让人看不起,特意给把家里一套舍不得穿的衣裳找出来,给咱穿上!”
“从咱老家到龙兴寺,可不近那!汤家婶子,还给咱准备了三个杂粮馍。那三馍,可是人家平日攒的粮食,准备过年祭祖用的!”
“人呀,得讲良心!别的人,都是咱发达之后跟着咱图富贵的,咱对得起他们,荣华富贵高官厚禄都给了。是他们自己太贪心,犯了不该犯的错。他们犯错咱杀了,咱心里也没啥难受的!”
“可汤和不同,一辈子小心谨慎。他自己的姑父仗势欺人,他都给料理了。还有李善长,当年背着咱让汤和帮他出力,回头汤和就告诉咱。开国之后,他第一个说,出身卑微,不通国家大事,要回乡养老...........”
老爷子絮絮叨叨说着,慢慢闭上眼睛。
朱允熥仔细看看,老爷子该是睡了。他对远处无声招手,一宫人捧着毯子,轻手轻脚的过来。
把毯子给老爷子盖好,熟睡的老爷子,眉头还没舒展开。
可毯子刚铺好,老爷子却又睁开眼睛,看着朱允熥,“汤和有个孙女!”
“啊?”朱允熥一时不明,相通之后笑道,“皇爷爷,孙儿媳妇够多了!”
老爷子不乐意,“咱这辈子娶了十几个,也没嫌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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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儿忙不过来!”朱允熥苦笑道,“这几个都够忙活了!”
“谁让你一天忙活了,来日方长不知道?”
朱允熥,“............”
老爷子拉着朱允熥的手,语气放缓,“大孙,再给他汤家几代富贵吧!”
朱允熥想想,“孙儿都听您老的安排!”
“嗯,去吧!咱瞌睡了!”
也就是汤和,老爷子愿意多给他家几代人的富贵。
若是旁人.........
走在通往东宫的夹道上,朱允熥默默思索。
给勋贵高丽的专卖权也好,分封诸王在高丽也罢。还有让韩王在辽东分燕王的权,都是一盘大棋。
其实,为了应对燕藩只是其最小的原因。
辽东北地乃是正对北元余孽的地方,北元虽然被打出了原,但依旧实力强大。忽必烈的子孙,不过是成吉思汗建立的汗国的一员。广袤草原上,黄金家族依然是王者,依然有着无数可以调动的草原骑士。
对付这样的敌人,只能把战火隔绝在国门之外。更好的经营北地,是在建设的同时,把国家的军事实力,不断的往北推移。
就拿现在来说,一旦再有战事,原的物资可以快速的通过海运,直接到达高丽。而不再用像以前那样,征伐数十万民夫运送粮草军械,劳民伤财。
再者,北方的天然海港,更是未来的重之重。
高丽和倭国,隔海相望。
之所以靖海军驻扎在那里,除却震慑倭寇海盗之外,只有朱允熥知道其他的用意。
静海军是大明海军的雏形,未来五年之内,推行新政释放劳动力,沿海一带的商业制造业将会更加繁荣。以沿海商业为根本,再打造几支静海军,分为南北海军,保证大明万里海疆。
同时,让大明的海军扬帆起航,开疆拓土。
可现在,汤和突然病了,这支几万人的静海军该用谁为主帅呢?
大明的这些勋贵,陆地上都是弓马好手,可一到了海上,只怕马上变成旱鸭子。
头疼!
想了这些,朱允熥不禁边走边揉着太阳穴。
这也是他为何建立武学的原因,不能让武人的传承断代!
“王耻!”
“奴婢在!”
“派人传孤旨意给吏部,让他们发给福建福州,帮办军务福州左参政铁铉进京陛见!”朱允熥开口道。
“奴婢遵旨!”
此时近黄昏,朱允熥的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
走入东宫,刚过左安门,满怀心思的朱允熥忽然听到了若有若无的歌声。是歌声,还有琵琶弹奏的声音。
顺着声音慢慢前去,穿过东宫的花海,不远处挨着假山的一处连廊上,一女子正背对着她,轻声歌唱。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杜牧的诗,写的是唐玄宗的荒唐事。此刻由一女子唱来,婉转之多了几分凄苦之意,让人心神黯然。
琴声停止,那女子的手指再次轻巧的弹动。
悦耳幽怨的声音,也再次响起。
“绝代有家人,幽居在空谷!”
是杜甫的佳人,描写的是一个幽怨的女子,以及世间的无情。
朱允熥驻足花间,默默的听着。
忽然,琴声一转,更加凄苦。
“夫婿轻薄儿,新人美如玉。合昏尚知时,鸳鸯不独宿。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听到此句,朱允熥心猛的一颤,曲间充满自恋幽怨之意,让人忍不住想把唱曲之人揽在怀。
“妙云!”一声轻呼,朱允熥快步上前。
琴声骤然停住,回首一张带泪美人脸。
见是朱允熥前来,妙玉带泪美目之,光彩乍现又满是寂寥。
“殿下!”
“你怎么了?”朱允熥上前,不让她跪下行礼,拉着她的手,“好端端,唱这么伤心的曲子干嘛?”说着,又摸摸对方的脸,“这些日子孤太忙了,没顾得上你,何必自爱自怜!”
呜的一声,妙云哭了出来。
直接扑在朱允熥怀里,“殿下,奴婢还以为,还以为您不要奴婢了呢!”
怀佳人梨花带雨,朱允熥好言宽慰,“哪有的事,你是孤的第一个女人,孤怎会忘了!”说着,撩下对方的头发,看着对方白皙的脖颈和侧脸,“你最近,好像又丰腴了一些!”
“殿下说哪里话!”妙云口的热气,喷在朱允熥的耳垂上,“奴婢最近都瘦了!”
“哪里瘦了,孤摸摸看!”朱允熥伸手盖一处,笑道,“还好,这里没瘦!”
怀佳人身子渐软,呼吸急促。
朱允熥揽着她,二人坐在长廊上,靠着柱子。她挂着他的脖子,头贴着他的侧脸。他搂着她的腰肢,低头轻嗅。
“你今日,用的桂花香粉?”
“嗯,奴婢用挂花露沐浴的!”
说着,妙云抬头,眼光流转,柔声道,“殿下,您看奴婢的嘴唇,奴婢还用了胭脂呢!”
果然,唇红鲜润。
朱允熥笑道,“你知道孤要回来,所以刻意打扮?”
妙云眼浮现哀伤,“奴婢天天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奴婢天天都在等着殿下您!”说着,凑近朱允熥的耳朵,“奴婢也都天天洗的香香的,殿下说过,最喜欢奴婢身上的味道!”
朱允熥心狂热,所有的烦心事瞬间都没了。
“真洗香香了?白不白?”说着,伸手道,“孤看看!”
“不行!”妙云抓住朱允熥的手,羞涩道,“可不能在这!”
“在这怎么了,谁敢看,孤挖了他的眼!”朱允熥一笑,低头伸手。
谁知,妙云却一把推开朱允熥,娇笑着朝前跑去。
“你莫跑!”朱允熥跟上,笑道。
“殿下来追奴婢呀!”妙云笑着,隐在花园之。
随即一声惊呼,似乎被朱允熥追到,直接压倒。
夕阳无限好,最美是黄昏。
花园外,王耻带着几个宫人站住,都跟石像一般肃立。
听花园之传来别样的声音,一个小太监凑近王耻。
“总管,要不要寻些帐子来?”
“活得不耐烦了,打扰殿下的好事?”王耻怒道。
小太监畏惧的说道,“奴婢是怕,怕蚊子多!”
王耻刚要说话,发现视线多出一个蹦蹦跳跳的小姑娘,赶紧上前拦住。
“小顺子,你不在淑妃娘娘那伺候,跑这干嘛来!”
小顺子大眼睛流转,笑道,“王大叔!我家小姐让我来看看,殿下回来了没有。小姐那边做了汤呢,等殿下过去喝汤!”说着,又笑道,“除了汤,还烙了菠菜汁的油饼,还有葱白豆腐,还有煎小鱼儿!”
王耻看看远处,把小顺子拉开些,小声道,“殿下现在没时间!”
就这时,花园忽然传来一声狼嚎一样的声音。
顿时,小顺子脸红到脖子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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