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车不多时便到了中心医院。
来给周宴疏检查的医生换了一个,据说是因为先前的老医生身体抱恙,这才换了另一个主任医生前来。
“你好,伯爵。我是安德尔,不知你是否还记得我?”那医生见到周宴疏便站起了身,他桌上厚厚一叠的检测纸张堆着,上面印着某些骨骼的黑灰色相片。
周宴疏看了他一眼:“记得。”
安德尔,他以前的御用医生。他最初只是贫民窟里的一个流浪儿,后来得到资助进入医学院研读,方能将自身的才华全部展现。
后期更是一路扶摇直上,成为了族内最年轻的主任医师。
可惜周宴疏昏睡多年不见苏醒,政权交替,塔莫上台后便辞退了安德尔。安德尔离开王室,最终来到了中心医院任职。
“您能记得我,是我的荣幸。”安德尔打开旁边的隔离室,“仪器已经准备好了,您请。”
那侍从推着周宴疏进了房间里面,安德尔站在门口,朝侍从开口道:“里面的电磁辐射很大,请你在外面等候。”
侍从有些犹豫,他看向挂在房间拐角的摄像头,这才放下心走了出去:“好的,医生。”
隔间的房门一开一合,里面空气沉闷,只能听见仪器检测的滴滴声响。
周宴疏坐在轮椅上未动,他见安德尔戴上白皮手套走过来,伸手将盖在自己腿上的毛毯拿去。
安德尔尝试揉捏周宴疏的大腿,以此来让他腿部的肌肉放松下来:“伯爵,您的伤势并不严重,寒毒侵体,我会用药将它们都逼出来。”
安德尔说话的声音刻意降低,他单手推上自己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继续道:“您放心,监控我都改了,他们发现不了。”
周宴疏敛下眼眸:“安德尔,得罪塔莫你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更何况五百年过去,周宴疏早已不是当年人鱼王。安德尔倘若想依靠周宴疏重回王室,恐怕只会适得其反。
“陛下当年在危海救我于危难,我这辈子都不会忘。”安德尔低声道,“海神雕像仍在,我向它发过誓,永不背弃于你。”
周宴疏嘴角莫名露出不知是真是假的笑意,他撑起下巴,像是随口一问:“是吗?你对谁发过誓?海神雕像?”
安德尔皱起眉头,似乎是不明白周宴疏为何会如此问他。
“当然,我是向……”某个模糊的人影从安德尔脑中一闪而过,几秒的时间,掀起刺痛无数。
安德尔一把攥紧旁边的仪器边角,他压下脑中的疼痛,重复道:“没错,我向海神雕像发过誓,不会更改。”
周宴疏无言地看着他。
安德尔,这个苟且偷生资助长大的孩子,现在也能够独当一面了。
“我现在还不能行走,塔莫也不会希望我能活动。”周宴疏疲惫阖眸,他意有所指道,“接下来的检测报告,你如实填写即可。”
安德尔点头:“是。”
“还有一件事。”周宴疏指尖卷上自己垂落在腰间的金发,银眸里暗光浮动,“我要你去帮我检测某个alpha的信息素。”
“……谁?”安德尔开口问道,他说完语调微变,猜测到了或许是周宴疏新婚时嫁给的alpha,“只是如此,我便要见到他本人。”
“他很会伪装,你见了他估计也得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周宴疏回想起早上的那两股截然不同的信息素气息,略微挑起眼眸,“他的信息素都在我这里,你去直接去检测就可以。”
安德尔诧异:“在哪里?”
他并未从周宴疏身上闻到某些信息素的味道。
“在我的腺体里。”
*
逾琢早上在侍从的陪同下去王宫禀告情况。
塔莫还未起床,逾琢便只能在门外等着。清晨的太阳还混着些许的潮湿冷意,逾琢站在殿门之外,眼睁睁看着太阳从东边升起,又一点一点挪到了头顶正上方。
塔莫竟然足足睡到了中午才起来。
逾琢站在门外,他好不容易听见里面的传报声,立刻大步走进了里面。
大殿之内空无一人。逾琢刚刚进去没多久,便听到里面传报说塔莫醒了又困,走半路又折回去睡觉了。
最终塔莫只扔给逾琢一个本子,让他把昨夜发生的事情记录上去。
逾琢:“……”
逾琢知道塔莫脑子不好,但没想到他脑子这么不好。
艾德里安都比他积极上进。
逾琢忍下去没说什么,他干脆明了地在纸上写了相关内容,随后便从王宫内部退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逾琢恰巧碰上了同样无功而返的某个大臣,那大臣注意到逾琢,不多时便凑近了过来:“您是……昨日的伯爵夫人?”
“……”逾琢停下脚步,他看向身侧,打量了那人一番:“你是?”
来人看着已年纪到中年,脸庞眼角满是皱纹。他说话时眯起眼睛,额上的沟壑堆了三四层不止。
“齐墨翰。”大臣主动开口道。
逾琢搜索了系统库,他顿时明白了这人是谁,惊讶道:“齐左使?真没想到能见到你,以前我都只在新闻上看到你的名字。”
塔莫手下左右两个使者,撑着他如今的皇位并未倒塌。右使临双统领军队对外御敌,左使齐墨翰掌控内部经济,负责管理如今的商业大厦。
两人共同辅佐塔莫,却又互相看对方不起。临双在外征战多年未归,这几年的族内事务都是交由齐墨翰管理。
齐墨翰早年帮助塔莫夺得王位,虽与临双同为左右使,但私下里塔莫还是更加偏袒齐墨翰。
如今临双在外多年未归,塔莫又荒唐懒散不管政务,齐墨翰便有了插手政事的念头。
可他毕竟是商户出身,根本不懂国家政事,塔莫在他的煽动下发动的几次对外侵略战全都以失败告终。
逾琢本想找个机会去近距离接触齐墨翰,没想到他今天竟然主动靠了过来。
“我那都是小名声,不知道伯爵怎么样了?”齐墨翰笑道,“我和他也算是故交,正想去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