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夜灯开着,逾琢走到光线最为明亮的那一处,翻开了相册。
相册首页贴的便是曾祖的照片。与逾远山几人的特征相似,男人亦是澄澈的碧色瞳孔,年轻时将长发绕成小辫,耷拉在脑后。
逾琢早已记不清五百年前的人的面孔,这位曾祖或许与他鲜有接触,以至于逾琢搜索系统库也没有找到与他有关的内容。
他继续往后翻,那些人脸从他眼前快速闪过,他仔细看着,在剩最后两张纸时指尖停了下来。
[七月二十六,见吾王及其小弟]
照片下方列着一行小字,因为时间过久,字体已经稍显模糊。
逾琢看向那张照片,照片拍摄的地点是在某一处的海岸。碧海蓝天为背景,上面的几人皆身着纯黑长袍,正对着摄像头比手势。
逾琢一眼便看到了站在正中间的周宴疏。他出门在外也毫无帝王之资,头戴鱼骨穗,手拿芭蕉叶遮阳,看着松散没规矩,身体更像是没骨头那般往旁边倚靠。
逾琢见他眉眼弯弯,没来由的鼻头一酸。
他指尖摸向照片上周宴疏的面容。这张照片已经有了年岁,只模糊地露出了周宴疏的眼唇,其余的地方看不清晰,细致的五官轮廓更不可见。
逾琢仰起头,他等眼中的酸涩退下去,才继续往照片上看。
[七月二十六,见吾王及其小弟]
逾琢盯着那行字看了片刻,又将目光移了上去。
照片上只有两个人,逾氏曾祖和周宴疏。而下方注释当中的“小弟”……并未出现。
逾琢指腹摩挲着相册的边角,他瞳孔中映出周宴疏的身影,依旧见他身体歪着往旁边倚靠。
……他靠着谁?
逾琢眼眸微颤,他仔细看那张照片,发觉那照片的右侧空了一大块儿,全都是风景。
那里实际上应该有另一个人站着。
逾琢愣住,他找出这个世界用的搜索软件,在星网上搜索了有关自己的消息。五百年前他在这里也算有点名气,不至于什么也没有留下。
然而页面搜索的结果为空白。
逾琢呼吸微重,他换了个方式搜索有关周宴疏的内容,见其伴侣那一栏只写了几个字:已婚,丈夫早亡。
而有关其丈夫所有消息,在星网上都搜索不出。
甚至连一个名字都没有。
逾琢怔愣在原地。那个系统……抹除了所有有关他存在的痕迹。
照片、星网、消息、样貌、事迹。
甚至有可能是所有人的记忆。
他不存在于这个世界,只留下了一个空洞的代号。
那周宴疏呢?他曾经永久性标记了他,周宴疏的记忆里还有没有他?
逾琢捏紧手上的相册,他转眸看向那上面的面容,不久后就将相册合了起来。
周宴疏在百年前亦受了重创,如今性命垂危,精神意识薄弱至极。他的情况……远比逾琢想的要糟糕。
逾琢缓缓抬起眼眸。
无论如何,他要找机会先见他一面。
*
“后援部队……有危险,难度过高……”逾琢一夜未眠,他想到现在的情况总是心里压抑,连夜钻回自己的数据库里面制定策略。
他以前都是苟着等宿主成长,现在轮到自己一个人,他总是有些心惊胆颤。
要先把逃生路线想好,顺便建立一支强有力的队伍做防护,这样才能顺利通关。
逾琢选好几个尖子生,他把他们的名字都记在了紧急求生按钮上,随后才心满意足地从系统库里抽回了意识。
不知不觉外面已经天亮,屋内的窗帘较厚,遮挡了所有光线。逾琢的身体有些吃不消,苟且偷生给他充了些能量,他才有精力从地上站起身。
他拉开窗帘,只觉自己耳侧嗡鸣声响了一会儿,随后便快速消了下去。
逾琢暗自皱眉,他站在窗户边随意往下扫视了一眼。花园里的蔷薇开的浓烈,火红色彩,烧得四周的阳光都有多层热意。
几辆纯黑轿车停在门口处,从里面下来的保镖行色匆匆,踩过蔷薇的花瓣便朝程家走了过来。
逾琢认识保镖身上的家族图腾,这些人都来自深海海域,专门侍奉在皇族身侧。
如今他们骤然来访,或许是深海那边出现了什么事情。
底下的保镖对逾琢的视线似有察觉,他们抬起头往上看,只见到了二楼紧闭的窗户。窗帘低垂,深棕厚重的帘布遮掩了里面所有情况。
逾琢早已拉上窗帘背过身,他并未着急出去,只是站在门后偷听有关的内容。
这副身体着实不怎么样,等级低导致感官也跟着下降,几乎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逾琢并未轻易暴露自己,他躺在大床上慢慢熬着时间,直到听到底下的汽车引擎声响起,他才起身坐了起来。
底下来访的客人已经走了。
逾琢站起身,他打开房门往下走,见逾向晚独自坐在沙发边缘。他不知在想些什么,眉头死死拧在一起,面色冷峻,显露出几分凝重气息。
“哥,怎么了?”逾琢揉了下眼角,状似刚刚睡醒。
逾向晚抬眸看向逾琢,他嘴唇蠕动,片刻后还是开口道:“先王醒了。”
逾琢闻言一顿:“什么?”
“谁也没想到。”逾向晚冷笑出声,“之前王还说要为他举办复生仪式,强制匹配伴侣让他苏醒,没想到他昨夜竟然毫无征兆的自己醒过来了。”
“真的?!”逾琢喉结滚动,“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现在还不清楚,主任医生都去检查了,现在还没出结果。”
逾向晚像是出了一口恶气,他开口道:“你是没看见早上我们的那位现任王的脸色,青紫交加,话都快说不利索了。”
他本想给周宴疏举办冥婚,羞辱先王威仪。没想到材料刚刚准备好,周宴疏竟然真的实现复生,完全苏醒了过来。
逾琢紧绷的神经听到消息霎时舒缓下来,他还来不及高兴,便听逾向晚又继续往下说道:“不过这对你来说估计不是个好消息。”
逾琢不解:“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