恽州终于露出了些许惊讶之色，他又打量了赵数好一会儿，从鼻腔中哼出一声：“为什么胡乱杀人？
    那你怎么不问问他们为什么要跑呢？
    不过，能问出这样的问题，你应该不是末日商会的说客。
    你是哪头的？”
    “联合会特派员赵数。”赵数说道，“我给你机会好好把事情说清楚，可别跟我说是什么误会。”
    “当然不是误会。”恽州冷笑着又挥了挥手，那些车子再退开一段距离，“他们都是要去执行任务的，能放他们先走吗？”
    “当然不行。”赵数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恽州的脸色沉下去：“放他们走，我留下来跟你谈；不放他们走，你觉得你一个人能拦得住这么多人吗？”
    赵数转动刀锋：“那你试试。”
    “走！”
    恽州也还真不客气，猛地一声令下，那些兵车瞬间向四面八方开去。
    而与此同时，赵数也消失了。
    驾驶员只感到有一阵风掠过车头，紧接着并听见砰一声，整个车子向下坐了一大截，再怎么加油，也无动于衷。
    战士们迅速跳下车，举枪寻找敌人。
    然后惊奇的发现，十二辆兵车的车轮子都在这短短几十秒钟内都被卸掉了。
    恽州张大嘴巴，他还没见过这么快的改造人呢！
    “愣着干什么，没车就用腿跑，必须完成任务！”
    恽州拔出一根军刺，一边大喊，一边向赵数冲去。
    那些战士听到号令，便没有半点犹豫，各自转身开跑。
    赵数根本没理恽州，追着这一百来人，一掌一个，跟打地鼠一样将他们放倒在地。
    “我不说走，没人能走。”
    赵数再次出现在恽州面前，只一击，便将他手中的军刺夺了过去。
    “你刚才提到的夏伯良是我同学，我是来协助他的——不想引起没必要的伤亡，就好好把话给我说清楚，说明白！”
    “嘁——”恽州悲愤的吐了口唾沫，“那些人都是逃兵、叛徒、懦夫，我有什么杀不得？”
    赵数皱眉：“可我看他们的装束，并非士兵吧。”
    “装束？哈哈哈！”恽州发狂的大笑起来，“你还真是高高在上啊。
    你以为这是什么时候，入伍就发春夏秋冬四季军装？
    不是我们的人，就是汪国臣和末日商会的人，这很难理解吗？
    别给我说这世上有什么中立，他们不肯将枪口对向那些背叛他们的人，就迟早有一天，会将枪口对准我们这些保护他们的人。
    为什么？
    因为他们怕死，他们想活。
    他们不肯舍命去争取自己的生活，所以就会沦为别人的武器。
    从他们选择逃跑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已经是死人了。
    我杀了他们，不过是希望他们死得彻底一点，不要变成丧尸、别人的盾牌和那些令人唾弃的背叛者而已。”
    恽州的怨气几乎都快溢出来了。
    赵数愣了一下，心头忽然便有了一种假设。
    美德之所以是美德，不仅仅因为其蕴含的力量强大，更是因为本身难得。
    人群中的善良、正义、忠诚、勇敢从来都是稀缺品。
    大多数人在生存面前，是没有理性选项的，这就是人类世界为什么需要秩序的原因。
    人类不感谢罗辑，不感谢严大用，所以也不会感谢夏伯良他们吧。
    他看恽州的眼神稍微少了几分敌意：“你是民众军的人吧。”
    “对。”恽州没有否认。
    “你们的领袖还是老夏吗？”赵数又问。
    “不完全。”恽州的敌意却没少，“至少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我要见他，你带我去，如何？”赵数提出了要求。
    恽州看了他好一会儿，再次不屑的笑起来：“老子偏不，有种就杀了我！”
    这人的确是个硬骨头，多半还是个很偏执的硬骨头。
    赵数思考了一下，决定先不跟他扯皮。
    他把其他的战士放了，任由他们在城外装轮胎，自己带着恽州进到城里去找宁桐她们汇合。
    运气不错的是，刚到城边，就遇到了准备出城找自己的赵高，然后迅速跟大部队汇合到了一起。
    大家见面先交流了一下。
    在他打架的时候，宁桐也没闲着，借助身为女子优势身份，成功带着陈夏和鹿笙变装混进难民群，旁敲侧击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说是两个多月前，深城里面发生了内乱。
    有好几批人杀出深城，现在在西面的云港建了个基地。
    那些基地物资都丰富，提供免费的食物雇人去修建壁垒。
    很多原本跟着民众军的人就去了。
    这些人也只是想去那些基地混点东西吃的。
    而民众军则是发布了禁令，不允许他们防区的百姓离开。
    现在民众军的防区中有数量极为巨大的难民，他们提供不了足够供这些人生存的物资，却又不让他们离开去找活路，这就激起了很大的民怨。
    这一个月内，民众军内部就内斗了三次。
    目前决策层分为三派，大有各自为政的架势。
    他们自己都不坚定，手下的难民当然就更不坚定了，逃跑者很多，各个方向都有。
    有的是去投靠基地，也有的只是想要另外找条活路而已。”
    赵数掏了根烟出来：“还有活人吗？”
    “那倒是不少。”宁桐点点头，“你追着他们出去之后，那些人就朝其他方向跑了。”
    赵数又看向恽州，他们聊这些的时候倒也没有刻意避开他。
    这小子被赵高扛着，一脸誓死不从，唯有闻着烟味时，忍不住吸鼻子。
    赵数掏了一根递给他：“你还说你们不是恶霸，人家不过只是想要条活路而已……”
    果不其然，恽州这火炮筒子，一点就炸。
    他毫不客气，一嘴叼走香烟，咬在嘴里，还能破口大骂：“你要不问问他们这些狗东西凭什么能活到现在？
    他们的活路，就是去给汪国臣的狗当狗。
    混得差的，就被别人驱赶着，变成攻向我们的武器，走的时候毫无留恋，等被枪杆子顶着回来，却又哭唧唧说什么他们也是联合会的公民，让我们不能对他们开枪。
    混得好点的，就真的成了狗，为了人家扔的几块烂肉，争先恐后来背刺那些曾经保护过他们，为他们而战的人。
    可笑的是，他们主子手上还沾着的他们亲友的鲜血，还没干呢！”
    除了赵数，其他人都被他这么刺激的骂声搞得有点措手不及，宁桐惊讶的开口，似乎想要反驳什么。
    但话还没出口，便听见恽州阴恻恻的补充了一句：“别跟我说什么都是被迫的——
    我们已经劝说过无数遍了，想要活下去，就得战斗，除了依靠自己和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其他依靠谁都没有用。
    如果，选择放弃战斗。
    那么被任何人杀死，就都是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