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锅和液化气吗？”赵数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
    那女人一愣，捣蒜般点头：“有，旁边那个居民楼里就有。”
    “好，我可以给你们的小孩吃一顿饭。“赵数语气平静，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决，“但要按照我的规矩来，谁想多占便宜，就给我滚，明白吗？”
    那女人没反应过来，四下看了一眼：“您是说，我们……所有人吗？”
    赵数严肃地看着她：“我是说所有的小孩子。”
    东州市周边河流交错，大大小小的湖泊也多，虎山区也有一个虎山湖公园，水是不缺的。
    赵数先蒸了一屉米饭，让自己人都吃饱，然后将米汤装好，再蒸第二屉。
    黄有财给他们六个每人准备了一点糙米，黄有德是一罐，他们五个是半罐，正常吃也就是三五天的量，分给这些小孩，勉强能吃一顿。
    “数哥，米都给他们吃了，咱们之后吃什么啊？”黄毛一边扒拉饭，一边可怜巴巴的问道。他这会儿倒是想起来了。
    “再想办法吧！放心，我答应了你哥，在替你找到落脚点之前，我不死，你不死。”赵数盯着火，一口一口的扒拉米饭。
    他必须承认，这是他吃过的最难吃的饭，又硬又咯牙。
    即便是在夏城，也还没到这个地步。
    理论上，黄有财他们抢的食物也是和平时代留存下来的，不应该是这种质量。
    而现在事实摆在面前，大概率这种糙米就是从城里流出来的。
    想要把人分作三六九等，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从吃穿住行上制造差别。
    赵数蹲在门口思考的时候，那些女人带着小孩过来了。
    男男女女都在十岁以下，甚至还有抱在怀里的。
    她们都站在走廊上，又期待又恐惧，试探着往里面探头。
    “小韩守在门口，高守在楼梯口，小陈你去领人，五个孩子一组带进来吃饭。
    谁闹事，就给谁扔下楼去。”
    赵数站起来，哐一脚先砸碎了一把椅子，然后扭头看向那些人。
    “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小孩的哭声都憋了回去，满脸惊恐的看着面前这个叔叔。
    屋子里不缺碗筷，老白盛了五碗米汤和五碗饭，搁在塑料桌面上。
    这些小孩在两个月之前也是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小小姐，倒不至于像传说中那样骨瘦如柴，头大肚子鼓，只是浑身松弛起皱的皮肤足以说明他们比起原来瘦了许多。
    孩子们一进屋就开始疯狂的抽动鼻子，有个小男孩试图推开前面女孩去抢桌上的米饭。
    赵数咳了一声，走过去将他拎了起来：“排到最后去。”
    小男孩愣了一下，哇地大哭起来，整个人像鼻涕虫一样扭动，扯着嗓子大喊：“妈，奶，我要吃饭！我要吃饭！”
    赵数愣了一下。
    这小子的家庭成份似乎是棚区中较为优越的那一批，别的小孩站都站不稳，他还能上下左右各种折腾。
    他妈在外面声嘶力竭的大喊起来：“你这人怎么回事，说好让孩子吃饭，现在又不让吃。
    不就是插个队吗？
    又没干什么！
    早吃晚吃不都一样吗？
    你一个大男人跟个孩子计较……”
    赵数拎着娃走了出去，他觉得很神奇，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这么自信的女人。
    他也懒得解释什么。
    有些人理解错了一点，善意永远都不会是软弱的，更不可能被人胁迫和践踏。
    “高，这儿这几个人明显已经吃饱了，还挺撑的，让他们滚！”
    他随手把那娃往外面一扔。
    赵高一溜小跑过来，一米九几的大高个往那一杵，两个女人下意识地又矮了半截，忙不迭地接住自家傻儿子往外缩。
    其他人眼睛都直了，一开始拉住赵数的那个女人怯生生地瞅了赵数一眼：“帅哥，您可能惹麻烦了。她老公是强哥的结拜兄弟！”
    “强哥是谁？”赵数拍拍手好奇的问道。
    那女人犹豫了一下，用蚊子一般的声音回答：“是，是六号棚区的棚区长。”
    赵数乐坏了，人类可真有意思，就这么个礼乐崩坏，满地萧条的地方，竟然还有个棚区长。
    他也惊叹人类的适应力，无论正确与否他们总能随时随地的建设出新的社会以及……阶级。
    六号棚区最顶层的强哥，在外城城区有只是个小虾米了，而对于比外城城区更高一级的内城来说，他这种小虾米的只是某一步棋中讨论数据里的一个分子。
    萧天驷面前放着一杯咖啡，香味醇正，是他最喜欢的一款，但他现在丝毫没有胃口。
    老周在他身边来来回回不停的转圈，嘴里骂骂咧咧：“这么简单的事情需要商量那么长时间，他们脑子里面装的是屎吗？
    依我看，这些人就是蛀虫，全部砍掉，咱们自己来开仓放粮，把人都收容到城里来就完事了！
    你和赵数这就是脱了裤子放屁！”
    萧天驷闭上眼睛，回忆路上看到的一切，他发现管理一个城市和做医院的主任完全不同，利益并不是泾渭分明，黑白总是交错在一起，暴徒和良民也随时相互转化。
    他相信，暴力破局，肯定不是最好的选择。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城长带着一群人从门外走了进来，笑容满面，态度亲切：“萧先生，诸位，我们刚才已经开会讨论过了。
    你们提出的几项建议，原则上都是应该执行的，但具体的细节，我们希望能更正式的讨论一下。”
    萧天驷点了点头，示意鹿笙和段成龙摁住老周。
    城长笑眯眯的看着他们的举动，将一叠资料推向萧天驷：“首先，关于免费提供一号试剂的问题。
    肯定是应该的。
    黑石晶核我们有很多，但大功德者之血却不好获得。
    整个东州市有两千多万人，再加上四面八方涌来的难民，像同川镇这样的镇子在其他方向还有许多。
    制作材料您也知道，得要人血，实不相瞒，我们现在每天只能提供不超过一万人的试剂量。
    完全免费，无限量提供，那是不现实的事情。”
    “那就应该先从壁垒之外进行接种，不是吗？”萧天驷问道。
    “理是这个理儿，但我也不怕得罪您。要是您这全家住在城里面，您能同意这么搞吗？壁垒里面可还有十二个区呢！”城长拔高了声调。
    萧天驷闭嘴不说话，他深知跟这些政客打交道，多说不如多听。
    城长笑了笑，给萧天驷盛了碗汤：“但您开了口，这事儿我们就必须得办。
    我们也商量好了，为了更多数人的利益。
    我们可以针对城区，棚区和镇区，实行三套不同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