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从进屋的一瞬就呆滞住了，他是个杀猪匠的儿子，书只念到了初中毕业，当初跟赵数做朋友的时候两人年纪都不大，彼此也不问家世。
    后来他出去北州打了几年工，回来时赵数的父亲已经去世好几年了。
    当时赵数在夏大读书，他就已经崇拜得不行，却没想到他竟然跟夏大的大佬们这么熟。
    “高，问你话呢！”赵数见他一脸懵逼，不得不又喊了一次。
    赵高噌的站了起来，同手同脚走到窗户口，探头一看，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没有……应该是没有吧。
    我……没看见了。
    但是我们之前就已经把他们甩掉了，或许他们没看见咱们往哪边跑的。”
    “那不可能。我试过，他们不借助眼睛来寻找活人。
    如果他们没有跟过来，就说明他们的感知能力是范围性的，而不是追踪性的。
    这对我们而言，是个好消息。”赵数摇摇头，说道。
    周校长等人也眼睛一亮：“你是说，只要不踏入他们的感知范围，或许我们还是可以离开建筑物在学校里面行动的？”
    “嗯，理论上是可以，但操作难度还是大。
    第一步就是我们不知道他们的感知范围有多大，是直线距离感知还是半径距离感知。
    而且也不知道学校内部所有二代的分布情况。
    一旦有藏在暗处没被发现的二代，那就必死无疑，而且每消耗一个人，就会增加一个二代。
    所以，自由活动是别想了。
    我是在想，我们能不能趁这个白天将学校里的活人都聚集到一起。”
    周校长抬手制止准备对上一个问题进行学术讨论的教授们，直视赵数：“详细说说。”
    “您也说了在晚上他们会比白天更具备攻击性，那么这就说明他们的感知范围有可能会在夜间扩大，更糟糕的是可能会从范围感知变成追踪感知。
    如果每天晚上都袭击宿舍楼和家属楼，您觉得大家能坚持多久？”
    这次不用周校长招呼，大家便自觉的安静了下来，教授们脸上肉眼可见的冒出了汗珠。
    “老天爷，只要有一栋宿舍楼失陷，整个学校都得完蛋。”郑院长的电脑被他打翻了，他喃喃自语道。
    周校长也站了起来，望着窗外的太阳，真实的感觉到了时间的紧迫。
    “没错，应该集中起来！
    现在通讯不畅，无论是为了资源分配，还是后续抵抗，都应该把人集中起来——赵数，你还记得学校的大礼堂吗？”
    “记得！”
    “那里能同时容纳一万三千人听讲座，除了地面的两层之外还有一个跟上层一样大的地下空间，你觉得如何？”
    “啊，那里……应该是没有问题。”赵数努力的想了想，发现作为一个从不听讲座的学渣，他对大礼堂的印象十分模糊。
    “好，那就定在礼堂！
    小杨，把纸发给大家，美院的全都动起来，先画一百份学校的平面图！
    小郑，你带信院的去一趟一楼监控室，把现在还能监控到的区域情况做成表拿上来！
    其他人别闲着，挨着一个办公室一个办公室的清理，大的仪器设备先不要管，把小的日常生活用品都给我收集起来，一颗图钉就别落下！”
    清晨的微风吹动周校长的白发，他转身走到白板前面，摘下碳素笔帽，一边快速勾勒着夏城大学的轮廓，一边大声的下达着指令。
    他今年已经七十三岁了，死不死其实不太要紧。
    但他不希望是带着对人类世界无尽的绝望死去。
    他们的祖上华夏人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天灾都没有退却过，他希望要把这种精神传递给那些年轻的教授和学校的学生们。
    这将是他此生最后一堂课，至死方休！
    赵数掏了块巧克力塞进嘴里，闭上眼睛，尽可能的恢复精力。
    人类会有灭亡的那一天吗？
    或许是会的。
    但，不是现在！
    准备工作有条不紊，教授们只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便完成了各自的工作回到了顶楼会议室。
    夏城大学是个综合性的学校，一共七个学部：基础理学，信息与工程科学，生物与基因科学，人文社会科学，经济与管理，医学，体育与其他学科。
    其中普通老师都在自己的宿舍里面，被困在教务楼里面的全是各学部及以下院系的正副院长和资深教授。
    地位高就意味着年纪也不小了，即便是体院的院长也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大爷，身体比同僚们矫健些，但肯定也打不过二代。
    赵数提议先去男生宿舍接出些体壮的男生，确定礼堂里外没有危险了，再将其他人和物资搬进去，如果礼堂附近的二代很多，还得先想办法除掉他们。
    “我跟你们一起去！”体院院长主动站了出来，“校长可以把喊话录下来，但有正经的教职员工出面，大家会更容易相信一些。”
    “我也去。”法学院的副院长也站了出来，“我是同僚们中最年轻的，还练过拳击和短跑，赵数你说我是不是挺厉害的？”
    “战六渣吧。”
    “赵数，你小子……”罗副院长一把搂住他脖子，在他耳边咬牙切齿的威胁，“你那官司不想打了？”
    赵数苦笑：“序哥，都这时候了，你还想着那官司呢？”
    “当然得想！”罗序哼了一声，“假使秩序能很快恢复，咱们就得按照法律办事；假使秩序不能很快恢复……咱们就更加要信仰法律！”
    赵数翻了个白眼：“老校长，恐怕确实需要几个教授与我们同去。
    一来像苏院长说的那样，更为可信；二来新生和我都不太了解礼堂的环境，需要有人作为指引。”
    “那好，小罗算一个，老苏你……”
    老爷子吹胡子瞪眼：“你什么你，别看我六十多了，你们谁跑过世界冠军？”
    周校长耸了耸肩：“好，老苏也算一个。再加上我……”
    “您就不用了，录好音，坐镇这里就好。”
    赵数和周校长对视了片刻。
    周校长点了点头：“好吧，我坐镇这里——把录音机拿过来。”
    赵数接过录音机，递给他：“给，您说得简短点！”
    周校长瞪了他一眼，转身看向窗外的太阳。
    “诸位同学，我们不得不承认，世界可能发生了一些巨变，我们现在无法同外界取得联系，生命面临着威胁。
    但值得庆幸的是，今天的太阳还是升起来了。我们面临的不是无法反抗的困局。
    现在，经学校各院系共同商议，决定将全校学生都集中到大礼堂中。
    但目前尚未确定大礼堂是否安全，所以将由体院苏武教授，法学院罗序教授，你们的学长赵数带队，从男生中挑选一支敢死队前去确定环境。
    此行具有很大的危险，希望诸位同学认真评估自己的身体情况。
    如果想去，请大声在窗口喊出你们的宿舍号和名字，然后等待下一步指令。”
    周校长停了下来，赵数以为他说完了，正想要去拿录音机，忽然看见老爷子双眼中迸出了两行清泪，他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吼道：“同学们，人活着一天，就要有一天的希望！”
    赵数顿了一下，接过老爷子手里的录音机，接上扩音器，设定好重复播放，转身出了会议室。
    赵高，罗序，苏武三人跟在他身后，其余的教授们全都站了起来，跟着他们走到阳台上，一直目送着他们消失在了楼道之中。
    赵数没有出教务楼，还是绕到翻进来那间办公室里，直接打开车门，从窗户跳了进去。
    车子很快绕到了路上，林荫道的中央直挺挺的站着两个女学生。
    赵数忽然喊道：“高，刹车！”
    赵高吓了一跳，一脚刹车踩熄了火：“咋啦？”
    赵数摇摇头：“苏院长，这有多远？”
    苏武皱了皱眉：“一百多米！”
    “那就是说，一百多米是安全距离吗？”罗序捏着下巴说道。
    然而三人的对话还没结束，赵高便是一声“卧槽”：“哥！她……她们抬头了，咱……咱还停着儿吗？”
    三人同时抬头看去，只见那两个女学生直勾勾的望着他们这辆车，脚下的步伐开始挪动，一步，两步……越来越快！
    “走走走！赶紧走！”
    赵高赶忙重新打火，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不知道是距离问题还是跟时间也有关系！”罗序叹了口气，“城市中人口密度远大于学校，现在恐怕已经成为地狱了吧。”
    苏武反手一巴掌拍在罗序头上，这种时候说这些干嘛。谁没有亲友在城里？现在只是不去想那些事罢了。
    赵数也扭头看向窗外，想起那通没有人接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