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放下酒碗,继续说道:
“第一,李思敬是降将,对蜀王算不上有多忠诚,只要让他知道我们的态度,交出李晔就可保他实力不损,那他就必然会有所保留,不会与我们死拼到底。”
“第二,我们现在是疲惫之师,而他们是以逸待劳,若是直接进攻,我们将处于劣势,我告诉他们今夜攻城,并且派出几百人大肆砍伐周围树木制作攻城器械,作出随时攻城的势态,他们就会彻夜防范,而我们今夜可以好好休息,等到明日凌晨天亮之前再进攻,警惕了一夜,那时就是他们最疲惫的时候,以逸待劳的就是我们。”
“第三,洋州的城楼上除了李思敬的人外,必然也有李晔的禁军在查探情况,如果让他们知道李思敬与我们有书信交流,李晔会怎么想?李晔不可能对他放心,一旦起了戒心,那就是釜底抽薪,到时候李思敬除了交出李晔,没有别的选择。”
朱温端起酒一饮而尽,重重地将碗放到桌上,大声夸赞道:
“好一招釜底抽薪!一石三鸟,好计谋!不愧是我大梁第一谋士!”
“梁王过奖了!”李振拱了拱手,谦虚地说道。
“哈哈哈……朱友能!”朱温笑着喊了一声,随后接着说道:
“立刻安排人去送信,具体怎么做,已经明白了吧?”
“是!属下明白!”朱友能接过信,便安排手下去北门给李思敬送信去了。
洋州城,府衙内。
“以朱温的急切,我认为他确实有可能会不做休整直接进攻,哪怕这样伤亡会很大。”崔胤首先说道。
“我觉得崔相公说得对,朱温什么事情都可能做得出来,也不会在乎手下人的命,只要能达到目的,他可以不在意多一些死伤。”孙德昭道。
这倒确实是朱温的性格,孙德昭对他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不好说,也有可能是在虚张声势,毕竟多日急行军,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如果强行进攻,效果并不好。”胡清开口说道。
“胡公的意思是,朱温只是想围困洋州?”孙德昭问道。
听见围困二字,李晔忍不住了,脸上的惊慌之色悉数显露,这个他熟啊!占据了他心理阴影中最大的一片面积。
天复元年(也就是公元901年),李茂贞异常跋扈,以保护长安为由,驻军五千在长安京城内,要求唐昭宗李晔封他为岐王。
并且与弄权的大宦官韩全诲联合,又重新控制了刚刚才从宦官的软禁中解脱出来没多久的李晔。
半年后,在宰相崔胤的怂恿下,朱温从洛阳领兵七万讨伐长安宦官韩全诲,韩全诲自知不敌,胁迫宫中的李晔众人逃到李茂贞的老巢凤翔,也就是后世的宝鸡市范围。
朱温率七万大军紧追,将凤翔直接围困,这一围就是一年半,导致凤翔城内的李茂贞粮草耗尽,城中居民每天饿死上千人,而唐昭宗李晔只能在宫里用石磨将豆麦磨碎,熬粥充饥,饿得他四肢无力。
宫中每天都有人被饿死,而城中百姓就更惨了,两脚兽肉已经成为了人们充饥的必要物资,甚至是明码标价进行售卖,狗肉五百钱一斤,两脚兽肉一百钱一斤,真是人不如狗。
天复三年正月,也就是公元九零三年一月,李茂贞实在是坚守不下去了,于是向朱温投降,条件是将韩全诲等二十多名宦官斩杀,并且将唐昭宗李晔交还。
朱温这才带着到手的皇帝撤军,回到长安后,朱温将内侍省的几百名宦官全部集中处死,只留下几名最普通的内侍照顾皇帝的日常起居,之后便开始显现出要逼迫李晔迁都洛阳的企图。
而李晔也在崔胤、胡清和孙德昭等人的帮助下,在半年前便开始为这次南逃作出谋划和部署,于是便有了现在的这些事。
想到这些,李晔的内心十分慌乱,他担心凤翔城的那一幕会在洋州城重演,赶忙向刘策询问道:“刘公,朱温已经知道我在城内,他必定会围攻洋州,你认为洋州该如何抵挡?”
“我明白你的担心,但凤翔城的那一幕不会在洋州上演。”刘策平淡地说道,他是清楚这段历史的,从李晔的慌乱中,他一眼就看出来李晔在担心什么,随后又接着说道:
“洋州距离兴元府只有一百二十里,兴元府的援军三日就会赶到,朱温不可能只围不打,他们没有那么多时间。”
“那刘公的意思是说,朱温还是会直接进攻洋州吗?”一旁的孙德昭问道。
“肯定会进攻,但不一定是现在。他们目前只在洋州东西两侧驻兵,放开北面,目的很明确,就是想要逼迫我们从北门出去,想要达到这个目的……”刘策顿了顿,接着说道:
“就需要出兵攻打,对我们造成压力,从而迫使我们出城。”
之所以顿了顿,是因为另一个情况刘策没有直接说,那就是给李思敬造成压力,迫使李思敬交出我们。
因为李思敬在场,如果说出来,会让双方产生间隙。
“既然如此,今晚还是应该做好防范,不可掉以轻心,四千人守住三天也不是不可能。”这时李思敬也开口说道。
洋州可是他的根本,他可不敢赌朱温今晚不进攻,赌赢了并没有多大好处,他已经是节度使了,皇帝能给他的也都只是虚名,但是如果赌输了,那可是实打实的连老本都没了。
听到刘策的分析,知道朱温肯定会进攻的李晔,内心反而放松了一些,相比起来他更怕被围困,心理阴影太重了。
随后李晔再次看向刘策问道:
“刘公还有什么看法?”
刘策想了想,说道:“确实不可不防,但也不能太过草木皆兵,今夜让士兵正常换防,其余士兵带甲在城楼下就近休息,随时待命就好。”
众人都点点头,觉得这样的安排最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