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很难受？”
    杨庭牧看着平时在自己面前一贯装强势的女孩子，这会竟然在他面前流露出淡淡的脆弱来，想来是真的让她觉得难受不舒服了。
    他有些迟疑但还是问了出来，只是总归有些难为情，他感觉耳根微微冒了红。
    温斯柳倒没有扭捏，点了点头，换了个方向，拿了本书盖在头顶上。
    杨庭牧见罢她这样，叹了口气。
    默默的端起她的饭盒，把剩下的饭菜吃完，吃她剩下的东西，早就已经成习惯了，毕竟她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让他吃。
    以前是因为不想听她念叨浪费可耻，珍惜福报的话，现在却是自然而然仿佛就该那样。
    一放学温斯柳就急匆匆的拎着书包走了。
    杨庭牧还来不及开口喊住她，温寒清就像牛皮糖一样整个人挂在他的后背上。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早上答应了他要帮他游戏打通关的。
    杨庭牧原本想着速战速决的，无奈今天对手太过强悍，让他着实费了番功夫。
    加上心里有些记挂着温斯柳，让他打起游戏来并不是那么得心应手，弄得温寒清在一边上蹿下跳的。
    好不容易结束，走出网吧的时候街上的路灯都亮了起来。
    拒绝了温寒清吃饭的邀请，忙骑着车往山上赶，不知她是否已经到了家。
    温斯柳拖着有些沉重的脚步，看着眼前有些望不到头的路，顿时有些挫败感。
    虽然知道在拐三个弯就能到家了，可是身上的不适感，再加上又在快餐店站了快两个小时，她更加觉得身体快散架了一般。
    就连袋子里老板娘打包好，还在冒着香味的饺子，此时都让她觉提不起劲来。
    每个礼拜的一三五她都会在镇上的快餐店里帮忙，老板娘是个表面霸道刻薄，但心善的人。
    按小时给她工钱，还经常打包些剩菜什么的让她带回家。
    往常也就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但是最近镇上盖高速，多了许多工程队的人，耽误了下就到了这个点。
    也不知道，父亲在家会不会着急了。
    夜幕下的山谷有些安静，雨水落在伞面上啪嗒啪嗒的声音。
    昏黄的路灯下，树影斑驳，夜风夹杂着雨丝斜斜打在她脸上，她微微的打了颤把手上的雨伞压得更低了些。
    她知道再拐个弯就到了墓区了，从小跟着温父就是在做着死人的活计，对于这些她一直都是抱着敬畏心的。
    人世百态，在她不长的生命生涯里她已看太多，也经历了太多。如果真有鬼神之说，还有比人心的险恶更让人觉得恐惧吗？虽然她真的很怕鬼，虽然她从来也没见过。
    饶是这样说，但她总归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每次骑车路过墓区，还是会不自觉的的稍微的加快了速度。
    洋洋洒洒的雨丝，散落在山林树梢，拐角电压有些不稳的路灯，忽而闪烁。
    平日里萧条的墓地，在此刻更是显得凄凉。
    周围静得仿佛能听见她心跳加快得声音，砰砰的好似要跳出胸腔。
    许是她的脚步声惊醒了丛林中的鸟儿，扑腾着翅膀从树上哗啦啦的飞了出来，因着这突兀的鸟叫声，温斯柳抓紧了伞柄，仿佛这样才能给自己一些力量。
    “你怎么还没到家。”
    还未从惊吓声中回过神，又被身后的声音一叫，手里的装着饺子的袋子，和手中的雨伞啪的一声掉到了地板上。
    许是心里慌乱，她愣是没听清是谁的声音，却又不敢回头。
    “是……什么坏物，敢在紫云山作祟，还不快快离去，别吓唬人。
    ”她闭着眼睛嘴巴里念念有词，声音有些颤抖。
    杨庭牧，停下车，拂去额前的雨水，有些发笑。
    原来温斯柳是把他当成什么不好的东西了，看来这小姑娘跟他爸久了，还真成了小神棍了。
    “斯斯是我。”他走到她面前，扶住她的肩膀。
    听见这一句斯斯，她才睁开眼，能叫她斯斯的人普天之下，除了她老娘也就只有杨庭牧了。
    乍一听是亲亲热热的称呼，她老娘是因为顺口好记，他估计就是因为斯斯这两个字在他们方言里是屎的同音了。
    她一想到自己刚才那个糗样，顿时又气又急，一把推开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
    杨庭牧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眉头微皱。
    “被我吓到了？抱歉，我被寒清拉住打了局游戏，耽误了时间了。”
    “怎么可能吓到，我又没让你等我。”
    她把脸转到一边，看到边上的坟墓，又不自在的转了过来。
    杨庭牧摇摇头弯下腰，捡起地上的雨伞。
    “还有我的饺子。”温斯柳又道。
    他把伞重新放到她的手里，把袋子挂在车前。
    “上车吧，我推你。”
    把书包往他身上一丢，她自顾着往前走，上坡的路不好走，饶是自己这会确实有些累，也没有让他推的道理。
    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路灯拉长了彼此的身影，温斯柳看着他们的影子不时的重叠又分开，又重叠。心里终归是觉得安心了些。
    行至庙前的小路，温母正拿着伞在来回张望，见他俩走来，眼角挂上淡淡的笑容。
    一身碎花旗袍，虽洗得有些发旧，却是剪裁得体，套着一件淡黄色的手织开衫，勾勒出她修长的曲线。
    身子融在这昏黄的夜色中，让人忍不住生出暖意来。
    斯柳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酸涩，她的妈妈本就该是这样美好的样子的啊。
    温母最近病情控制得挺好，大部分时间精神都不错，看来是那什么进口药起了效果。
    温长源说是托了人从国外买的，虽然没告诉她多少钱，但温斯柳知道这个药肯定是不便宜。这半年时间她仿佛觉得父亲更加消瘦单薄了。
    阿雪是她的乳名，原名是姓肖，听说她是跟着唱戏的外婆来到村里的，当时外婆是戏班里的台柱子，长的漂亮，身段好，唱腔更是出了名。
    外婆当年的戏班在十里八乡是很有名气的，特别是正月里各镇各村都纷纷请他们唱台。
    罗家村有个游手好闲的无赖，见外婆长得好，又是个寡妇还带着个拖油瓶，天天跑来纠缠。
    后来见骚扰不成就生出了色心，强占了外婆。
    她外婆是个硬骨气的，当天夜里就上吊自杀了，阿雪夜里亲眼见到母亲的惨状，许是刺激太大，从此后就精神时而不太正常了。
    后来那个无赖被抓住判了刑，戏班子里出了那么大的事，台柱也没见了，就解散了。
    因为庙里每年也会请他们来唱戏，温爷爷跟外婆有点交情，就收留了阿雪。
    那时候阿雪已经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了，完全继承了外婆的美貌，就连一口唱功也是了得，虽然精神有时候会恍惚，但是也并不是经常犯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