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队穿着清一水的白兰色衣服的官兵在甲板上一字排开，专人把下船的板子搭好后，官兵们分成两列，训练有素地小跑到码头上。
    船舱的门帘被掀开，一位面带威严的中年男子来到甲板上，看着蓝天舒展臂膀，感受江边的水汽。
    云庭揪下子奕的袖子提醒。
    “哦，他们真气派。”子奕用手背挡着悄悄分享这个想法，然后把玲珑鞭递给云庭后向前走几步。
    她双手握拳，给这些官爷行了一礼。“官爷您好，那个人据说是彭胡子，听说交给你们有用，你看要不先处理一下，我们着急赶路。”
    站在第三排的官兵走到最前面，这是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少年，身上没什么肉，感觉一阵江风吹过来就能把他吹倒。
    看到彭胡子，与印象中通缉令上的图像重合，还真是他！
    同样给子奕回敬一礼，“还请这位公子稍等片刻，我这就回去给大人禀报，很快回来。”说完就利落地转身跳上甲板。
    子奕又重新站在云庭身边，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酒窝显露，“那个小兄弟的眼睛像星星，会发光似的，真好看。”
    “你的眼睛也会发光，也很好看。”云庭感觉心口突然堵上来一块东西，咽不下去咳不出来，很不舒服，眼睛里像是进了沙子，嘎啦地不爽。
    可是再不舒服他还是抱有一丝希望，觉得子奕会和自己说同样的话。
    但，空气一片寂静。天空的鸟儿飞过什么都没有留下。
    “噔”小少年回来了。
    “我家大人说您捉拿彭胡子有大功，特邀您上船一聚，聊一聊怎么押送这个身怀隐遁术的罪犯成功投送到刑部大牢。”
    一队官兵利落地让出上船的路，子奕看着这个场面，顿时感受到气派的威力，在百姓们的目光中走上船。
    官兵们提醒大家：“叔婶儿们有没有需要帮忙的？有忙随时说。”
    子奕走到半道，下意识转身看伙伴的身影，结果身后一个人都没有。再瞟到原来站的位置，果不其然，他还在。
    “云庭？”
    在心里斗争一番，云庭长呼一口气，再次把帽檐下压，抬脚跟上子奕。
    “大人，他们来了。”小少年站在大人身后，等待接下来的吩咐。
    董真看着宽阔的江面，背对着众人摆摆手，提醒身后的小兵：“采买的时候别被忽悠，大胆和它们砍价，换套衣服带上两个弟兄去吧。”
    “是。”
    甲板上现在只有三个人，子奕看这大人一直背身看水，也不好意思打搅他的雅兴，默默地站在甲板上观察这艘船。
    甲板像是刷过油，既新又亮，船舱很大，有两层高，收拢在地上的帆布被收拾的整整齐齐，耳边除了江水流动的声音，再没有其他动静。
    “哦，看我这......看江着迷了，倒是忘了你们二位，快随我进舱，我们聊一聊彭胡子的问题。”
    董真扬起右臂向着船舱的方向，带领两人进舱落座。
    他认真观察这两人，年岁不大，身上带着闯江湖的味道，眼睛里有一份远离人间喧嚣的纯正之气。
    扭头看向一旁的少年，那顶帽子倒是很有意思，他哈哈笑起来，“小兄弟在舱里也戴帽子？可是有哪里不适？我这船上有随行大夫，倒是可以给你看看。”
    子奕的目光在船舱里旋转一圈，还真别说，这顶帽子太显眼了，但是戴顶帽子也不算什么过分的事情。“谢谢大人好意，我这兄弟喜欢特立独行，有一些奇怪的爱好，还请大人勿怪。”
    “哈哈，好呀，少年人潇洒恣意，崇尚自由，很有自己的风格嘛。”董真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划过，心里萌生出一种没有缘由的亲近感。
    “敢问二位大侠如何称呼？我叫董真。”
    子奕握拳回道：“我叫子奕。”
    旁边的大侠一声不吭，子奕做一个手势：“这位是云庭。”
    “云庭？”董真听到这里左眉上挑，眼睛盯在云庭的帽子上，心里已经明白过来。他在朝堂这么多年，捕风捉影的本事是越发精进。
    董真脸上带着笑容，他看着子奕，“说到大侠，我过去认识一位小友，每次和他见面，都和我说长大以后我要去做大侠劫富济贫，兼济天下。
    后来长大了一些，再也没有和我说过这些，不过我们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他现在有没有完成当年的梦想我也不知道。”
    他的眉眼间带着子奕看不明白的忧郁，子奕更不明白为什么这位大人不聊彭胡子，反而说这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不过和他一样，我的孩子也说想去江湖看看，那时候我不同意，常把他关在屋里，后来......随他去了，也许江湖真的有意思。”董真眼中的忧郁更加鲜明，语气中夹杂着一分哀求，像是在透过空气，和一个距离遥远的人道歉。
    子奕给董真面前的杯子倒上茶水，眼睛上抬看着他说：“大人还好吗？喝杯热茶。”
    一只指腹上布满厚茧的手捻着茶杯沿，眼睛偷偷瞥向云庭的方向。
    竹编帽被一只玉手取下放在一边，一张风清霁月的容颜展露，乍看起来还有年少时的影子，只是那双眼里的冷，仿佛要把人往冰窖里拽。
    声音里也夹带着冰渣，“不是说彭胡子吗？跑题了。”云庭伸出右臂圈住子奕的脖子，两个人紧挨在一起。
    子奕用力拍他垂下来的手，脖子上的重量依旧，现在对面坐着一位大人，她也不想闹出大动静，忍一忍先这么着吧。
    董真失态似的掩嘴咳嗽一声，掩饰刚才直愣愣的视线。“彭胡子在朝廷通缉榜中位列第四，之前组织过多次围剿，无奈都被他的隐遁术前功尽弃，他为祸四方，祸害了不少俊美少年郎，遭到人们深恶痛绝，甚至有些男子要故意装扮才能出门，唉。”
    “现在把他交到你们手里，能实现安全收押吗？”子奕不过是随口一问，待会儿这边事情完了，她还要去找船。
    “你也知道，他的隐遁术......说跑就跑。”董真看向船舱外的方向挑起眉头。